第十七章 真相
钟黎负气走后，太后亲手将备药送至皇上嘴边，助他服下。
辛茫看在眼里，想起在来时的马车上，温婕儿从袖中取出一个黑木匣子，对自己低声说道：“若有变故，呈上即可。”
回想到这里，他了然于胸，眼神扫过一旁的温婕儿，却意外地发现本该是舒缓平静的面孔，此时却峨眉微蹙，乌云密布，仿佛压抑了深沉的担忧。
脑海里突然精光一闪，辛茫沉吟片刻，便不动声色地退下了。
皇上服过药后，面色如常，并未出现任何异状。太后放下心来，谢过温婕儿，后者便跟着辛渺出了寝宫。
来时晚霞与孤鹜起飞，出时只有寥寥几颗孤星。温婕儿抬头望天，看着看着，就微微叹了一口气。
“大祭司，”走在一旁的辛渺欲言又止，嗫嚅半晌，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温婕儿淡笑不语，心中了然，却不点破。
回到王府后，阿莣急急地迎了上来，见左右无人，这才敢低声问道：“大祭司，那麒麟蛊毒……皇上可是服下了？”
温婕儿轻颔首，领着阿莣进得卧房，待严密关上门扇，开口说道：“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消静等数日，便能有结果了。”
阿莣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喜道：“我就知道大祭司英明非凡，绝不可能失手！”
温婕儿看着眼前笑逐颜开的阿莣，脸上不禁也染上了点点笑意：“你啊你，拍马屁的功力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阿莣挠挠头，嘟囔道：“人家明明说的是事实……”
正在谈笑间，突然门外敲门声响起，阿莣一惊，见温婕儿点头，便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在黑黢黢的夜幕下，赫然立着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身上是还未来得及褪下的龙团朝服和金边长靴，眼神如刀似剑，越过眼前的阿莣，死死地钉在端坐的温婕儿身上。
“阿莣，你且退下吧。”温婕儿语气平缓。
阿莣狐疑地看着辛茫，却被他脸上阴森恐怖的神色给吓了一跳，回头担忧地看了温婕儿一眼，便退了下去。
“咣！”
寂静的夜里，响起重重的关门声。
温婕儿眯起眼睛，看向突然造访的男人，开口问道：“不知王爷深夜造访，是为何事？”
辛茫慢慢走近，此时的他与温婕儿不过一步距离，高大的身影在油灯错错的照耀下如幕布一般将温婕儿尽数笼罩，“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因何而来。”
不知为何，温婕儿突然为男人这不善的语气感到一丝胸闷。她别过头，冷淡回道：“恕我愚昧，对王爷心思一概不知。”
辛茫突然笑了，他长手一伸，竟是紧紧地撅住了温婕儿的下巴，不顾她吃痛皱眉就将她的头给转了过来：“好一个愚昧，好一个一概不知。”
下巴传来的疼痛让温婕儿心中顿时恼怒不已，她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语气如坠冰窟：“王爷要是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出来便是，又何必遮遮掩掩？”
“遮遮掩掩？”辛茫无法忽略她眼中因泛痛而潋滟的波光，负气松手，却因为自己片刻的心软更加愤怒：“遮掩的，难道不是你吗？”
“我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温婕儿站起身子，下了逐客令，“我要歇息了，王爷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慢走不送。”说完，她转过头，再不看辛茫一眼。
温婕儿此时的举动，对于盛怒的辛茫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他怒极，一把抓过温婕儿的手腕将其拖入怀中，然而纵使她身上幽香阵阵，却仍是无法平复他滔天的怒火。
他咬牙，声音从牙缝中死死挤出：
“告诉我，那个宫女，到底是得了肝病，还是没得。”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这一句话，倏地停滞。
温婕儿眨眨眼睛，感觉脑中嗡嗡作响。
良久，她才僵硬开口：“我说得，便是得了。”
辛茫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看着看着，就感受到心头突然涌出一种难以言明的悲伤，让他本就凉薄的热忱，骤然熄灭。
早些时候，因为心中混沌的猜疑，他只身一人来到皇宫内宫女住着的后院，逮了管事的嬷嬷询问。那嬷嬷忌惮他的威名，浑身颤抖，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予他听了。
那试药的宫女，平素体魄健康，根本没有任何得了肝病的症状。
而面色蜡黄，也只是先天肤色。
仅此，而已。
辛茫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的光芒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冷若冰霜。
“给本王，一个理由。”
本王。温婕儿为这个陌生的称呼一愣，突地感到一丝莫名袭来的怅惘。
她开口：“如你所知，那宫女，的确，没有任何疾病。”
就算已在来的路上设想过千遍，此时真的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回答，辛茫还是感受到了无处可逃的痛苦。“所以，”他的声音毫无温度，“那秘药，确确实实，是被你下了毒？”
温婕儿转过头，定定地看向辛茫。
“是的。”她说。
“所以，”辛茫继续问道，“给皇上服下的备药里……”
“是的。”
“不。”辛茫退后一步，“你在说谎。”
“我没有。”
“本王不信。”辛茫摇头。
“不管你信与不信，”温婕儿沉声道：“那药里，都是剧毒。”
死寂。
“你在说谎。”尽管离温婕儿只有数步距离，辛茫却觉得面前似乎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让他再也看不清她的面容。
“我没有。”
“告诉本王，你在说谎。”
“我没有！”温婕儿跨步上前，踮起脚尖，死死地盯住男人，“我告诉你，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那药里已经被我下了剧毒！那宫女，也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肝病而死！”
无风的夜里，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吃力。
辛茫看着眼前神色激动的温婕儿，问道：“告诉本王，为何？”
为何从自己这里讨要了护身的承诺，却转身插刀，将自己的信任亲手推向悬崖。
温婕儿无奈地叹气。
“你啊你，”她摇头，“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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