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低保问题

事情的发展，其实充满了狗血。

        青楼的女子，大概分为两种，一种是卖艺不卖身，只靠姿色和才艺娱乐大众，这样的女子，往往身价很高，接触的人也都是一些达官贵人、富商贵胄等所谓的上等人。

        至于另外一种，也是占据了绝大多数数量的青楼女子，就是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子。这些女子有的卖艺兼卖身，有的没有才艺，只是卖身。

        至于阮瑶，就是这第二种女子中的一员。她是金美楼的红姑娘，才艺色俱佳，在整个扬州城都小有名气，算是一个名妓。通常时候，阮瑶都是卖艺，但是遇到看上的客人，偶尔也会陪夜。

        这个时候，青楼中基本上是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

        有一阵子，阮瑶觉得下体不适，她以为是生理期来了，就没有在意，但是这种不适感越来越强，甚至有的时候都酸痒难忍。

        于是阮瑶去看了大夫，经过一系列错综复杂的测验后，大夫很不幸地告诉阮瑶，她得了花柳病。

        这个病，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

        这个消息，仿佛晴天霹雳，响在她的耳边。

        这对于一个青楼女子来说，是足以葬送她绳命的一个病。

        最初，阮瑶想要捂着，她拼命喝汤药，什么偏方都喝，什么草药都吃，但是病情却越来越严重。

        纸上包不住火，没过多久，不知道谁透露了消息，大家都知道，阮瑶得病了。

        欢场本来就是个新人笑旧人哭，一夜新人换旧人的地方，很快顾客们都知道了阮瑶的病，来找他的顾客越来越少，而且几乎没有在这过夜的。

        到了最后，阮瑶门前冷落，再也没有顾客登门了。

        老鸨看阮瑶再也赚不到钱了，就把她和她的丫鬟小翠赶了出来。

        这也是韦小宝在金美楼面前，看到的这一幕。

        “太过分了，这个吕环。”韦春芳气哼哼道：“姑娘在你的院子里，把最好的青春都给了院子。姑娘得了病，不去好好安置，却把人赶走，真是太让人心寒了。”

        这个吕环，就是金美楼的老鸨。

        韦春芳的心里，非常的愤愤不平。

        阮瑶不管怎么说，也曾是一个很红的姑娘，这么多年，给金美楼赚了不少钱。但是一夕天变，依然免不了净身出户，扫地出门的下场。

        阮瑶多年积攒的金银首饰，都被吕环扣下。把她赶出来后，吕环也就仅仅给了她十两银子，让她去自谋生路了。

        事实上，这个年代里，虽然青楼的名气，靠的是姑娘。但是相比之下，姑娘的地位，依然处于弱势。

        她们很小就因为各种原因，进入到青楼中，被训练被调教，赋予各种待人接物、搔首弄姿的才艺，十三四岁就出来接客。等到十几二十年后，她们就人老珠黄，再也没有顾客上门了。

        有良心一点的院子，会发给一定数量的遣散费，让她们或者回乡，或者自己做点小买卖；或者把她们留在院子里，做一些活计，来养活自己。

        聂彩蝶就是这样的类型。不做姑娘后，她成了青楼里的一个绣娘。

        或者说，从某种程度上，韦春芳也算是其中的一个。

        那些没有良心的院子呢，就把姑娘扫地出门，就此不问。这些身无长技的姑娘，要么重操故业，沦为私.娼；要么流落街头，成为乞丐，不一而足。

        对于很多青楼来说，姑娘就像是一件商品，反正他们手里有卖身契，当然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了。

        对于姑娘们离开青楼之后的待遇，那就完全看青楼的经营者，到底是有没有良心了。

        阮瑶这样得病了，直接被扫地出门的，其实也不在少数。

        因为她已经不能再为老鸨创造价值了。

        这种情况下，对于一个青楼女子来说，最好的归宿，就是找一个人为自己赎身。

        但是这样的待遇，是少之又少的。

        哪个男人喜欢自己的媳妇，以前是个卖唱卖笑的青楼女子呢？

        所以说，当别人听说，曲裳拒绝了裴安的赎身之后，是怎样的吃惊。毕竟对于一个青楼女子来说，被人赎身，是最好的结局了。

        当然，韦春芳和丽春院不在此列。

        韦春芳治下的丽春院，可以说是最有人情味的一间青楼。在这里，姑娘们年老色衰后，韦春芳会赠送一份很丰厚的盘缠。那些因为身无长技而穷困潦倒

        “没事，金美楼不要你，丽春院要你。”韦春芳拍了拍阮瑶的背，细声道。

        “但是，我有病……没法……”阮瑶面色通红，道。

        “你先安心在丽春院住下。”韦春芳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道：“不一定非要做姑娘，我们丽春院现在正缺一个教导唱曲的先生，不知你意下如何？”

        “姐姐有命，阮瑶甘效犬马之劳。”阮瑶双目含泪，道。

        “那就好，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韦春芳拉直阮瑶的手，道：“既然这样的话，你先下去休息，找个阆中给小翠治治病。”

        韦春芳吩咐一声，自然有人给阮瑶引路，给她和小翠安排住处和郎中了。

        韦小宝看着两人的离去，若有所思。

        “阮瑶这个姑娘，果真是个苦命女子。”韦春芳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于是感叹一声。

        “其实有病的不是阮瑶，而是这个社会，或者说，这个体制。”

        “怎么说？”

        “这些女子，其实才是最惨的。她们在最风光的时候，是人人追捧的人。这样的人，至少不会因为吃喝穿住而发愁，经济方面足够富余。等到她们老了，就成了青楼里多余的人，被毫不留情的踢了出来。这个时候，她们没有一技之长，有些人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有。她们出卖的，是自己最宝贵的青春年华。”

        “是啊，要是她们能在自己年轻的时候，多注意攒点钱，就不至于老了穷困潦倒了。”

        “不，娘，不是这样的。”韦小宝道：“这还是建立在这些姑娘年轻的时候，赚到了钱的基础上。要知道，大多数姑娘，其实都是一般的姑娘。她们这十几二十年，或许也不会有太多的银钱。”

        “那倒是，”韦春芳点点头，“每家院子，其实对姑娘的方式也不一样。有些院子会把姑娘的消费也收上来，不给她们一丝一毫。不过大多数院子，其实对于姑娘们的私房钱，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我们不能把姑娘们的将来，寄予在一两个人的善心上面，而是应该把这一两个人的善心，扩展成一种整体上的机制。我的想法是，可以联系大多数的院子，每家院子出一点钱，姑娘们也出一点钱，这一点钱交给一个固定的机构，然后他们可以用这些钱做一些风险性比较小的买卖，然后每个姑娘生病、或者退出的时候，就能有一笔安家费了。”

        “这样的机制，看上去很好，但是怕是没有哪个青楼会同意吧？”韦春芳道：“就拿我来说，这样的一种机制，其实对我完全没有什么好处，反而多拿出来了很多钱，我有什么理由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个问题，总有解决的。”韦小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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