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孩童的天真
丁靖析坐在火堆旁，用签子摆弄着什么。&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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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放好的是些野菜，布满水滴早已洗的干干净净。绿色一捧一捧的，被很多人称之为蕨菜，还有半灰色的鲜嫩蘑菇，以及其它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的菜类。这些野菜也很有星原大6的特点，和其他地方的品种相比，淡蓝色光芒在茎叶中琉璃不定，若隐若现，有如如珐琅质感。&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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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好这些找到的野菜，丁靖析将之一一串在提前做好的签子上，又将签子沿火堆旁均匀排开，围绕着篝火摆放一圈。火焰炙烤着，菜品的水分迅流失，形状也开始变得不规则起来。丁靖析其实觉得这一过程有些意思，因为你无法预料当它们作好之后，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形态。可以猜测，也可以期待，总是充满了未知之感。&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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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野外觅食，一般人会想到的似都是打猎。进食肉类，仿佛是最简单、也最易得的方式。但植物，其实才是最容易寻觅到的，只要可以认出它们。而且适当补充植物，也可以保证营养的均衡。丁靖析知道，如果总是吃肉的话，身体会出大问题。&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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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起伏不定，光暗的界限在地面上不停变幻着，始终没有尽头。忽明忽暗中，丁靖析明明自始至终都是那唯一的表情，可是到了这一刻，却仿佛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神态。似生气、似阴沉、似思索、似迷茫......姿势不管怎样，总有一种情感，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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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悦，以及最能象征着喜悦感情的——笑。&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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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准了时间，觉得这些食物差不多应该熟了，丁靖析屈指微弹，火焰随之小了一些，不再直接接触到食物上。温度降低，丁靖析伸手要拿起一根签子。&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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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吃的不分享，大罪过啊。”另一只手抢先一步把第一根签子从地上拔起，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那句话，明显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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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原本的目标被他人拿走，丁靖析也不以为意，转而变换到了下一根签子上。拿到嘴边却没有立即食用。“你应有食物。”如此说了一句话，才把最上面的蘑菇咬下，吃进了口中。&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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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候刚好，口感微弹，但味道，却并不怎么样。&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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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那个啊。”敖兴初三下五除二把一根签子上的全部食物吃完，咽下去后继续道：“正常是不用来找你的，问题是现在和他们的关系有些僵，也抹不开脸再让他们去分吃的给我了，我又能怎么办？不过话说回来，你的手艺还真不怎么样，自己做了那么多年吃的，就一直毫无长进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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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后一句话，丁靖析自然是直接过滤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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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前一句，他也听明敖兴初所说的，当时的原委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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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因为他杀了锐？&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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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一个原本想杀了他们的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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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确是个孩子，不过在丁靖析的概念中，先需要把他定义为“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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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人”都是会犯错的；而犯了错，就都要承担结果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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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别人不一定都会这么想，像是护安村的人，对于锐的第一定义，还是“孩子”。&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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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到底是一个“想要杀他们的孩子”。&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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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们现在却如此对待敖兴初。&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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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你们离开这座山，使我们原本的约定。既然约定了，我们就不会违约。只是离开之后，我们就立刻分道扬镳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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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当天中午他们回来后，司凌焯对二人说的话。&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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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之前丁靖析就听司凌焯说过，但此时的感受，却完全不一样。&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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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之前针对的是自己，那一刻针对的，是敖兴初。&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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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敖兴初？&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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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们是想杀他，可是没有叫你杀他，所以你杀了他就不行！”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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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样的。”敖兴初看出了丁靖析内心的想法，摇了摇头干脆地道：“不是这样的，他们不会这么想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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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他们？”丁靖析又拿起了一个签子，沉吟问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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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们，都是好人。”敖兴初望着不远处另一更大的火光，悠悠叹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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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是护安村的众人们。他们一如平常一样成一个大圈围坐在火堆旁。西峰等几个青年举杯痛饮，还有一个年轻人早已经喝多了，开始绕着火堆旁又唱又跳。很多人看着他纷纷露出笑容，却没有丝毫的恶意。火中烧烤着食物，瑞昭一直照看着它们，等食物烤好了就将之取下，一一分给在座众人。中年人一边也在饮酒，和年轻人相比度就要慢了很多，因为他们更多的时间，是在亲切地交谈。司凌焯也在其中，时不时说上两句，略带皱纹的眉间已经舒缓开来，笑意很淡，但能切切实实地让所有人感觉到心安。雪儿乖巧地依偎在他的身边，听着这些大人们在说些闲话。大部分自己虽听不懂，但也并不觉得厌烦。夜风吹来，经过众人的身边，不知是否因为火堆的缘故，化为一阵暖风，洋溢在林间，温暖了寂夜中沉睡的生灵。星光隐逸，在身边浮动不息，树叶上、草地中，如万千萤火虫翩翩起舞，点点光芒联动，照亮了所有人的脸庞，似将这幸福的氛围定格在这一刻，见证了这一切夜梦奇环的美丽图景。&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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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乐融融的景象，二人在这几天已经见过了很多。原本以为习惯之后，就再无触动。可是此情此景，还是让彼此心中，多了某种特殊的感觉。&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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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觉得，这很美吗？”敖兴初也顺手拿起了旁边的食物，边吃边说：“明明白天还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可是现在，他们共同在一起，仍旧能开心地笑出来，似乎把之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但这是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忘记，只是共同的集体，抚慰着彼此的身心，才让原本心灵的伤痕迅愈合，才能让他们像现在这样，单纯地笑出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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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挺羡慕他们的，羡慕那些能单纯地笑出来的人。他们不理解你的所作所为，甚至会说你太过专横残忍，但这恰恰证明了他们从没经历过你所承受的那些苦难，才能一直简简单单地活着、一直单纯地笑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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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们，不知道那个孩子，其实是恶魔的仆从。而一旦堕入魔道，就永远无法回头，所以锐的确是个孩子，但他的本性，不可能是善良的。他的‘聪明’是用来杀人的，他从一开始，就是真的想杀了他们。”&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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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不知道，你我到底是什么身份，更不会知道在不知不觉中，有人救过他们两次——算了，这本就无所谓。他们很善良，这也是他们应得的。而像他们这种好人，不应该活得太累。”&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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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敖兴初的选择。&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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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本就是两条毫无关联的平行线，偶然的转折，让彼此相遇。你们的选择是相信我们这些陌生人，带着我们共同前进；那我的选择，就是在你们不知情时，默默地守护着你。我所处理的，是我的世界中存在的事，你会误解，但我也不想你去理解。因为在这一次转折之后，我们又会回到彼此的世界，那些事不会再在你的世界中出现，我又何必多此一举。&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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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洒脱，因为敖兴初随性而为，毫无拘束，事了拂衣，不曾让任何人知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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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很拘束，因为如果敖兴初真的随性而为，又何必刻意不去让别人知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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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因没有人照看已经渐渐熄灭，越来越暗的火光，二人的面庞慢慢和四周的黑暗融为一体，除了还听得到的呼吸，几乎无法判断彼此还在哪里。&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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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靖析从敖兴初身上看到了，似从亘古遗留至今的，无法释怀的哀伤。&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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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哀伤，本应只因一人而起。&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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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已经弥漫汹涌，如似三江四海，冲刷着每一个人的心灵。&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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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孩子，这里倒是真的有一个心灵纯洁的孩子。”敖兴初说，悲伤的气氛自他身上骤然消失不见，仿佛刚才只是丁靖析的错觉一般，毫不真实。&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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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靖析看向了一旁，看到了雪儿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向着自己的方向望来。小小的脸上露出期待又有些紧张的神色，当然还有孩童独有的恶作剧般的表情。&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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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趁着司凌焯不注意偷偷地跑了出来，想来找这位“大哥哥”玩耍。虽然丁靖析总是对她不理不睬，但这也不妨碍她一次又一次来表达自己的好感。这也许算小孩子黏人之处，不过正因如此，孩童才会充满着天真可爱。&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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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靖析明白对方因某种偶然喜欢上自己，只是他可以知道天下间很多的事情，唯独无法了解一个孩子的心意。&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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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还想躲吗？”敖兴初说，他知道这几天丁靖析都在回避着这个小女孩，原因说起来却有些奇怪，因为丁靖析无法从雪儿那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不过敖兴初并不这么认为，也是由于二人对待同一件事情采用了不同态度的缘故吧。对于注定会分离的人，敖兴初是默默在背后守护，愿留下不再遗憾的记忆；丁靖析则浅尝辄止，宁愿萍水不相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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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两天前，敖兴初默默离开了队伍，去将另一队要趁西峰他们被引走后袭击队伍的人悄然杀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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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是丁靖析，所不愿理会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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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和小孩子多多接触，其实对你想要的答案是有好处的。”站起身来敖兴初拍了拍丁靖析的肩膀，微微笑着说：“因为他们的纯真，可以用最简单的眼光看待事情，那是我们已经失去了的一种能力。”说完，敖兴初转身向后走去，身影即消失在了某一黑暗角落中。&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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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靖析注视着他的离去，嘴中咀嚼着食物，更像咀嚼着敖兴初离去前所说的话语。敖兴初已经看出他被某些问题困扰着，这其实并不难以现，其实从丁靖析和敖兴初碰面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露出了一点端倪。&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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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追根溯源，这一切都是要说，因为在那一刻，他选择了再次离开她的身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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