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可怜人
“这是......”看到这个人的样子，胡丛萧也吃了一惊。&1t;/p>
“他是来自末世战场的种族，被人掳掠当奴隶，然后我每个月都会买下来很多像他这样的人。”秦仲松自然地说。&1t;/p>
胡丛萧立刻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道：“难道门派禁地中，弟子们试炼的对象......”&1t;/p>
“就是他们。”秦仲松说：“我让活生生的人，给门派的弟子当作靶子。他们当然不知道，还以为这是魔门的余孽，杀不足惜。”&1t;/p>
原来是这样。&1t;/p>
丁靖析豁然明白了。&1t;/p>
一条线将这段时间凌乱的碎片串联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完整的图景，告诉了他这一切的前因后果：&1t;/p>
为了提升门派弟子的实力，秦仲松一直在偷偷购买从末世战场掳掠来的奴隶，放到正清门试炼场内给弟子当试炼的对象。当然，告诉弟子，自然不会说这到底是什么人，只会告诉他们“这是魔门的余孽”一类，受到这种话语的影响，弟子自然会权力对战，毫不留手。奴隶不知道死了多少批，正清门为了锻炼弟子却也有很大的需求。一次性秘密运送这么多人还不被人知晓，好像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正清门自然不缺少道然玛瑙，道然玛瑙可以存放活体生灵，一个玛瑙内至少可装下百人，一次性只要多派几个人出去，就可以买回足够的奴隶。秦仲松以一派掌门之身，自然不会亲自处理这等事情。山脚下的宁广益、死地中碰到的大汉，全都是替他打理这些事情的人。以为丁靖析撞破了他们在偷运奴隶的事实，大汉才会露出杀机；以为丁靖析是要揭露他们的秘密，宁广益才会如此愤怒。毕竟他通过这个途径，一定赚到了不少的好处，他是一个吝啬的商人，怎么可能让他把到嘴的肉再吐出来。&1t;/p>
赵苇青不知道这个事情，但知道秦仲松有一件事情怕别人知晓。云夕或许调查清楚了，可是在她告诉赵苇青前，就已经被他杀了；胡丛萧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但他作出那些事后，秦仲松不免疑神疑鬼，以为是有人要找他这件事情的证据——做贼总是会心虚，所以找来燕勒调查到底是谁在作祟。最为不知情的，应该就是那些弟子了。自始至终，他们都以为试炼中自己的对手，是百死有余的魔门之人。可实际上，他们杀的，只是一些无辜而又可怜的人。&1t;/p>
徒增罪孽。&1t;/p>
秦仲松自然会害怕别人知道这件事。一派之主，居然如此买卖大量奴隶充当弟子的“猎物”，视人命如草芥而毫无怜悯之心，这算什么事情？如果传出去，只怕正清门立刻就会变成众矢之的，秦仲松也会被千夫所指。&1t;/p>
所以在胡丛萧制造的环境之中，秦仲松会看到那些奴隶的身影，无论如何，良心难安，那才是他最为恐惧的事情。&1t;/p>
可这，也是最重要的吗？&1t;/p>
也不是。&1t;/p>
最重要的，是那些无辜人的性命！&1t;/p>
他们被平白无故掳掠到这里，任人宰割，可曾有人在意过他们？&1t;/p>
看似会有人在意，但丁靖析却对此再为清楚不过，除去道德上的所谓关注，对于他们的命，其实根本就不会有人有丝毫的在意！&1t;/p>
因为他们，是末世战场、那片被遗弃之地的人！&1t;/p>
这才是，真正的悲哀。&1t;/p>
“你居然，一直在做这样的事情！”胡丛萧也想通了这一切，厉声质问着秦仲松，但仅仅说了一句话，他的脸上，就变得更加苍白，然后大声咳嗽了起来。可就算如此，他仍旧，在厉视着秦仲松，毫不退让。&1t;/p>
“是，那又怎么样？”秦仲松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可置疑：“我做了这些事情，就愿意承担它的后果。的确，于道义上它丝毫不通，我蔑视法度、草菅人命、残忍而毫无怜悯之心，又把‘为圣者，须怀天地敬畏之心，宽以待众生’的祖训忘了个一干二净。但我做得这一切，都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整个门派、为了弟子能够变得更强！而你呢，你只为了一己私欲就弃整个门派于不顾，仅仅为了一个玄牝镜，就要......”&1t;/p>
“收起你那套道貌岸然的样子吧，我看着恶心！”胡丛萧粗暴打断了秦仲松的话，吼道：“你有今天的地位，是怎么来的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你本来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继承掌门之位，这个位置，是我师父的，原本就应该是他！在他失踪的那一天，你用卑鄙的手段偷袭杀了他，才有今天的一切！”&1t;/p>
“我说了，不是我杀了他，在那一天是他想杀我！”&1t;/p>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我之所以要找这面镜子，就是要告诉世人当年的真相！玄牝镜，门派之宝，是上一任掌门奖赏给我师父的宝物，它能追溯一切过往，还原所有的曾经。你也是害怕别人通过它知晓当年的事情，才一直把它藏起来吧！”&1t;/p>
“我说过了，那根本就不是......”&1t;/p>
“可以了。”丁靖析不温不火地说。&1t;/p>
他打断了二人的争吵。&1t;/p>
声音平淡，无任何感情，却如当头一盆凉水，浇到了二人头上，熄灭了所有的咄咄相逼。&1t;/p>
然后，丁靖析看着胡丛萧，很认真地说：“你师父，还活着，我见过他。”&1t;/p>
思来想去，他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他们。&1t;/p>
也许归根结底，是源于对他们的，些许“怜悯”。&1t;/p>
“你说的，是真的？”胡丛萧有些难以置信，还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丁靖析，嘴唇不断抖动着，生怕对方只是说笑于他。等到他明白了，眼前这个人根本没必要骗他后，胡丛萧的脸色，变得更为精彩。突如其来的消息，一时之间像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似悲似喜，还忍不住干笑了两下，然后突然，昏厥了过去。&1t;/p>
受到自身招式反噬，又听到了如此震动心神的消息，会有如此的反应，也并不奇怪。&1t;/p>
丁靖析看着胡丛萧的样子，忽然觉得他看起来像个大人，一系列的表现，却仍旧像个孩子。&1t;/p>
仅仅为了心中的执着，就不惜勾结濮阳贤，又在得知对方无法为自己所用后就杀了他；一直相信于自己心中所谓的“正义”，相信自己脑海中的真相，就做出了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最后只是想找一面曾经的镜子来支撑自己心中的真相。为此甘愿将身边的一切尽数毁掉，整个正清门，已经支离破碎，濒于崩溃的边缘。&1t;/p>
偏偏如果在不到半月前，它还是道门内，最强的宗派。&1t;/p>
现在，赵苇青已死，他与秦仲松又彻底决裂，整个正清门三根支柱，仅仅因为他的最初选择，接连断裂。&1t;/p>
某种意义上讲，胡丛萧并不是一个坏人，恰恰相反的是，一系列为了探求正义的所作所为，还证明他其实是个好人；而秦仲松，无疑不是一个好人，拿无辜人的性命充当自己门派强盛的基石，这在大众眼中，是典型的坏人行为。&1t;/p>
但胡丛萧，无疑是个自私的人，所做一切，只为了自己；秦仲松，却是一个无私的人，他所作一切，都是为了门派。&1t;/p>
好人、坏人，自私、无私。自私的好人导致门派崩溃，无私的坏人使门派强盛，有趣的排列，导致了奇异的结果，这其实很令人深思。&1t;/p>
但不管怎么样，有一点，却是肯定的——&1t;/p>
稚嫩与不理性，并不是你做错事的理由。&1t;/p>
“看来贞平广复源的事情，是师兄他告诉你的吧。”秦仲松眼见如此，叹了一口气，说。&1t;/p>
“是的，我有一些事，要借用一下它。”丁靖析将之在手上把玩了一会，直接收了起来。&1t;/p>
借用？明明是直接拿走。&1t;/p>
秦仲松心知肚明，只是说：“如果我还能阻止你，我一定会把这块源石抢回来。我之所以一直把它、还有那面玄牝镜一直带在身上，不是因为它们的价值，而是，它们是师兄离开前，留下的最后的东西。”&1t;/p>
这块贞平广复源，原来是风缘心留下的。&1t;/p>
难怪他对此知道的如此细致。&1t;/p>
但听秦仲松的意思，似非但对风缘心没有任何怨恨，反而还十分怀念于他。&1t;/p>
这其中的深意，是不为人所知的了。&1t;/p>
丁靖析也不想知道。现在源石已经到手，目的达到，那么他就应该离开了。&1t;/p>
至于胡丛萧醒了后会不会去找风缘心、秦仲松会如何处理剩下的一切，也全然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1t;/p>
一念及此，他就转身朝着外面走去。&1t;/p>
背后，听到了秦仲松的声音。&1t;/p>
“替我向师兄问好。”&1t;/p>
空荡荡的宝库内，只有这句话孤单传响。像杯中水波，从中心荡漾，蔓延后撞到了杯壁，又再一次传导回来。秦仲松也不确定，丁靖析是否听到了这句话。&1t;/p>
他，早已不在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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