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李大师家的沙发上，身体阵阵剧痛，猛然想起昏迷前的情景时，五内如焚，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老中医匆匆赶来，“姑娘你别激动，都没事了，吴姑娘也恢复了。”
我昏迷之前，莉丽变成了厉鬼，李大师满头白发，嘴里还长出了獠牙……
老中医让我吃了两粒药丸，我慢慢镇定下来。
“他们，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老中医叹了一口气，良久才说：“我那师弟是青城白猿所化，已经八百多岁，十五年前随我师傅修道后迅速褪去了白猿外表，成了如今的李大师。他被吴姑娘的变化刺激到，八百年修为几乎毁于一旦，万幸吴姑娘看见你后恢复了过来，唉。”
真的是白猿，妖怪吗？我已经不觉得多么惊讶了，一是早有了猜测，二是我现在更关心莉丽的变化。
“莉丽她……”我心绪汹涌，说不下去。
“她应该是受了刺激，想起了自己的死亡，但变成厉鬼就说明她极有可能不是死于意外，至少临死前心中有恨。刚才她阴气消耗过度，已经回金身里沉睡里，我师弟就在旁边守着。”老中医紧盯着我说：“你是不是带了什么东西来？”
东西？我悚然一惊，掏出方总给我的红包，手脚冰冷但脸上火辣辣的，会是因为这个吗？
老中医迅速撕了红包，拿出来一张黑色的纸条来，上面画着一些很诡异的符号，看上去也和一些平安符那么大。
像是一张符，但我从来没见过黑纸白字的符。
老中医却是脸色大变，惊呼：“黑符！”
“黑符？”我怔怔看着他。
老中医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我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良久才说：“黑符多是邪道中人的手段，与黄符的阳刚正大相反，是聚阴凝煞之物。”
“这跟莉丽的变化有关吗？”我没心思计较那诡异的中年妇女为什么把这邪恶的黑符塞红包里给我，我只关心莉丽。
老中医又仔细看了看黑符才说：“不知道，我们对黑符的了解不多，你这张……”
“那张符阴而不邪，跟莉丽的变化没关系。”李大师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冷冷地说。
老中医脸色微变，抬头说：“阴而不邪，师弟你是说这是巫女一脉的黑符？”
“我对巫女一脉不了解，没法肯定。”李大师盯着我，杀气腾腾地说：“就你一个人来吗？”
被他这么一说我顿时想起了宋浩轩，随即脑中轰鸣，惊惧得颤抖起来。
小姑说过，如果我把撞死莉丽的司机带过来是很有可能刺激莉丽想起一切的，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然而，来的是宋浩轩，莉丽不仅仅想起一切，还变成了厉鬼。
宋浩轩？
李大师忽然冲过来揪着我的衣领，怒吼：“是谁？说！”
老中医拉开李大师，“这事晚上问一下吴姑娘最清楚不过了，秦姑娘被你打了一掌都已经内伤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李大师甩开老中医，继续怒吼：“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这死八婆眉来眼去，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吼完就走了。
我没心思计较他骂我，要不是关键时刻莉丽挡在我面前，我已经被他杀死了，可以想象他愤怒到了什么程度。
老中医苦涩笑了笑，摇头叹气。
“李神仙，莉丽她，她既然都想起来了，那，那……”我支支吾吾的问，实在是害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老中医脸色一正，叹气说：“本来我也以为她是意外身亡的，让她想起一切之后，应该就不难劝说她去地府转世，但是她刚刚变成了厉鬼，代表她心里有恨，怨恨不消她是不会去地府的，可是，你来了之后，她又恢复成了普通的鬼魂，看起来怨恨已消的样子，得先弄清楚这些谜团才能做出判断。等她恢复一些元气就能出来说清楚的了。”
我稍稍放心，听李神仙的意思，莉丽应该不算是真正的厉鬼。
我喝了些水，忽然想起一事来，低声问：“你之前说救李大师是怎么回事？”
老中医很是忌惮地看了看走廊方向，然后才小声说：“我师弟扣下吴姑娘的鬼魂，施展了连魂之术，他打算以自身的修为和生命延缓吴姑娘的腐朽，但这是逆天而行，以他的八百年积累，最多也只能支撑三五年，三五年后，他应该会用最后一口气送吴姑娘入轮回吧，而他自己，唉。”
我内心震撼，这才真正意识到李大师到底有多爱莉丽。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说过这话的人千千万万，但真正做到的却是凤毛麟角，更何况，莉丽根本没对他多好。
原来这世上真有这么痴情的人，我的内心波涛汹涌，李大师的形象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
客厅里久久无声，老中医忽然说：“对了，你前几天带过来的那个水杯，我检查过了，杯子内壁上有一些无色无味的药水，会让你产生幻觉的。本来第二天就想告诉你的，可你的电话却不在服务区，昨天也没想起来。”
我点了点头，拿水杯过来的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罗浮山，山上是有些地方没信号的，后来手机还被抢。
应该是曾乐蓉在我的杯子上做了手脚，是出于私怨还是受人指使呢？她现在也成了新聊斋的成员，还会耍这些手段吗？
我又看了看手上的黑符，那些诡异的符号看起来像是一些虫子，看久了就恍恍惚惚地觉得那些白色的虫子在黑纸上爬行了起来。
黑符，方总，巫女一脉？真空老和尚也跟我说过巫女呢，他好像是说今天圆寂的吧……
漩涡，我已经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连方向都找不到。
老中医去熬了药给我喝，又煲了粥，但也就他自己吃了点，我和李大师都没胃口。
我们在等着黑夜来临，等着莉丽恢复元气。
太阳开始下山的时候我就到了莉丽的神盦房里，李大师瞪了我一眼，总算没有赶我走。
房里的气氛很压抑，让我如坐针毡。
“我不会放弃的。”李大师忽然说：“我不会放莉丽走的，她有怨恨，我就消除她的怨恨，然后，一切还是原来那样。”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一样的，不会再和原来那样了，无论如何，莉丽已经想起来了，她不会为了留恋人间几年而害死李大师的，李大师也没把握能拒绝莉丽的请求，所以他在害怕，害怕莉丽的离开。
他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自问也远远做不到感同身受，因为他比我更爱莉丽。
“莉丽不会希望你这样。”我淡淡地说。
李大师沉默，天慢慢黑下来时他才说：“你觉得莉丽她……她会怎么看我。”
我怔了一怔才醒悟，对啊，李大师是妖怪，他毕竟是妖怪，我这些天都在和妖魔鬼怪打交道，所以都有些麻木了，对于他妖怪的身份并没有感到多大的惊讶。
我听得出李大师的弦外之音，他并不在意现在莉丽怎么看她，现在的莉丽当然是能接受他的，但是，以前的莉丽呢？
他问的是作为人的莉丽会怎么看他这么妖，他以前一定也隐瞒得很难受吧？
我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这种纠葛，但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算不得答案。
我想了很久才说：“我只知道莉丽有一个男朋友叫李大师，不是李小师李巨师，是李大师。”
李大师抬头看了看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你呢？”
我？我心头一突，莫名地觉得有些窘迫，想了想才说：“我认识你的时间还短，不清楚。”
“你不觉得我很可怕吗？”
“我见过比你更可怕的。”
房里再次无声。
夜幕降临，李大师拉开了窗帘打开窗户，带着芭蕉气味的秋风涌进来，丝丝冷意渗入心底。
也不知过了多久，神盦忽然轻轻一颤，一股猩红之气从金身里涌出。
我和李大师同时一颤，紧紧盯着莉丽的金身。
呀----
一声尖叫传出，房中狂风大作，昏暗的灯泡“啪”的一声破了。
浑身血红的莉丽出现在房里，长发乱舞，双手的指甲有几厘米长。
“莉丽！”我大叫一声。
莉丽转头看来，浑身一震，眼里的血芒迅速褪去，形象大变。
莉丽猛地扑过来抱住了我，“丫头，真的是你，丫头你没事太好了。”
我泪如泉涌，紧紧抱着她痛哭失声。
“宋浩轩，我看见宋浩轩和你坐在一辆车里，他没有对你怎么吧？”莉丽忽然把我推开，很严厉地问我。
我擦了几把眼泪，哽咽着说：“我今天才认识他的，没有怎么样。”
莉丽顿了一顿，然后咬牙说：“不行，我要先去杀了他，趁现在方便。”话声未落，她的身体里再次涌出猩红之气。
我大惊失色，连忙抱着她大叫：“莉丽别，不要这样，你先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
李大师也说：“你不能杀人，沾了杀戮之气你就回不了头了。”
莉丽良久才平静下来，转身去看李大师，良久才说：“对不起。”
秋风里，窗帘飘舞，城市的灯光照射进房。
我相信这声对不起可以有超过一百种的解读，因为需要说对不起的地方太多。
“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句。”李大师笑着说：“你这是要发好人卡的节奏。”
“你又不是人，哦，我也不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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