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昨日黄花，今日兄弟
那天是燕心蕊的生日，我兴冲冲地取了蛋糕，买了菜，在厨房兼客厅兼餐厅里摆了一大桌子的菜。可直到六点了她还没有回来。
电话不通，直到关机，我跑到他们单位，却发现写字楼大门早已关闭。
等到她回来时，已经快十点，早上出门整洁的西服工装，此刻却多有皱褶。顾不得问她干啥去了，我赶忙帮她脱下外套。
她却晃晃身子，阻止了我的动作，我有些尴尬，看着她疲惫的脸，妆容有些乱，我笑着亲了她一口：
“宝贝儿，生日快乐。”
燕心蕊扭脸不理我，踮起脚将外套自己挂着衣架上。踩着拖鞋，慢悠悠坐在那套二手沙发上。
“宇，我怀孕了----”
我正准备哄她的笑容一下子僵硬在脸上，不知所措间，她已经继续说道。
“我们分手吧！”
我不敢相信，强笑着坐到她的身边，揽住她的腰，柔声说道：“什么话，你怀孕了，你让他的爸爸离开？”
燕心蕊摆脱我的胳膊，愣愣的盯着我，语气平静地让人觉得冰冷：
“孩子不是你的----”
她站起身来，背对着我，我被打懵的脑袋终于明白了，她出轨了！我被人戴了绿帽子。
看着眼前那个曾让我无比心动的背影，我想给她一个耳光，然后痛骂几句，最后摔门离开。
可看到她的身子也在颤抖，我的怒火又一下子被泼了凉水，这个样子我太熟悉了，无数次我们为钱犯愁的时候，她都是这个样子。
我第一次在这个屋子里面抽烟。
“是谁？”我强装的镇定却被声音的颤抖出卖。
“我收拾东西----”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走进卧室，砰得一声，将门关上。我看着那个满载着我们爱情甜蜜的房间，此刻竟然不敢进去。
燕心蕊很快出来，我也真贱，见到她有些红肿的眼睛，竟然又有原谅她的冲动。
我拉住她，她却大力将我的手甩开。
“赵思宇，你有点男人样行吗？我劈腿了！和你在一起我也是受够了，加班错过末班公交，我连打车都舍不得！这样子的生活我看不到未来！”
“如果！这肚子里面的孩子是你的，你是不是会要求我打掉呢？”
看着燕心蕊对我冷笑，我觉得凄惨无比，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整个身子也突然无力，仿佛骨头被人抽空，只剩下一摊软肉，我跌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穿上外套。
大声痛骂的人不是我，摔门而去的人也不是我。
我只听到一句：“你好好保重，希望有一天你能让我后悔。”便发现整个屋子里面便只剩下我一个人。
抽完一支烟，我跑下楼去，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进了驾驶室，扬长而去。
那个人我认识，是燕心蕊的上司，华贸公司的老总陶良华。
这一刻，我对燕心蕊一点也恨不起来，我的尊严已经被他们两人践踏的没有样子了，宁肯当别人的小三，也不愿意当我的新娘，我他么在她眼中，估计连陶良华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这个样子的我自然没有心情好好工作，本就干苦力的我在老板眼中，自然是缺一个不少，一个试用期不合格便将我扫地出门。
此时，正巧我租的房子到期，我便没有续约。临走前我最后一次躺在那张演绎过幸福快乐的床上，闭上眼，猛嗅，好像还能闻到她的气息，好像她还枕着我的臂弯。想着，想着，眼泪不便争气的流了下来，我猛地睁开眼，猛扇自己两耳光。
我痛恨自己的感情脆弱，更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一狠心，颠簸十几个小时之后，我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北山市。
我大学上铺的兄弟楚羽在北山，他没拿到毕业证，找工作不容易，便送起了外卖。
拼着请假一天扣八十的代价，楚羽到火车站接我。我没多少行李，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便是我的全部家当，北山不如南山那么暖和，站在出站口，我打了个哆嗦。
楚羽住的地方就是个大宿舍，考研的，找工作的，还有没钱租好房的人全都挤在一起，模式如同那些文艺范的青年旅社，宿舍里面却无比的脏乱差。
人到了这一步，有个床睡，就算安稳了。
没钱租好房，还是有点钱下馆子的。两瓶青岛下肚，一盆水煮肉片只剩下了白菜，楚羽想对我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他在毕业前就和女友分手了，那时候我对她说：“还是高中同学知根知底。”
又是两瓶啤酒下肚，一盆水煮肉片只剩下了红油汤汁，楚羽还想再点菜，我说已经饱了，他是地主，我不愿让他破费。
“你打算干啥？”
“要不你介绍我送外卖？”
楚羽付完账，慢慢说道：“我当初没拿到毕业证。”
“拿到了，不还是一张废纸？”我拍拍楚羽的肩膀。
从一室一厅的蜗居，到一个客厅四个上下铺的蚁居，我适应的很快。
梦醒，天还没亮，我看看手机，已经六点半。
日上三竿，楚羽才真正起来。随着大学生创业的兴起，北山的王府商圈已经被网络外卖平台所占领。工作在写字楼的白领们，有时候图方便，都叫外卖，或者直接从送餐小哥的餐箱中买。
交了身份证复印件，外加二百块的工装钱，再填张表格，我就算加入了送餐小哥的团队。十一点半左右，领导已经开始分工，因为我是新人，便跟着楚羽。我们两人不属于订餐团队，属于扫楼团队，所谓扫楼，便是谁谁去甲楼，谁谁去乙大厦，背上个大餐箱，里面有菜有饭还有汤，顾客要啥买啥，而订餐团队则固守餐点，每十分钟出动一批，按照客户下单需要，将指定饭菜送到指定地点。
钱真是个好东西，王府商圈又是北山金融it业的集中地，这银行，那软件，都在这里开花落叶，美女自然不少。此时临近年关，女性们都是大衣打底裤，虽然穿着臃肿，但时不时也能走过一个上等水准的女生，我不禁咋舌，真不知道到了夏天，这里该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巨大的餐箱在下班的人流中显得颇为累赘，楚羽已经习惯，我走起路来却有些不自然，一是道窄，二是人多，三是箱子大，四是因为，我想起燕心蕊也是这些莺莺燕燕中的一员，心就像被只手揪紧了。
这种情况下，就容易出事。
一个年轻女人，身着藏青色兰格大衣，脖上缠一条深驼色白灰格围巾，大衣上半部敞开，恰好能看到黑色紧身毛衣包裹得两颗巍峨山峰。我就只瞟了她一眼，还来不及看清她的容貌，她便匆匆和我擦肩而过，我下意识回头，身子一扭，大且高的餐箱就撞到了她。我赶忙避让，无奈餐箱中放了几十盒饭菜，还有主食汤汁，分量着实不轻。餐箱非但没有避过她，反而因为惯性的晃动，加上她高跟鞋快速走动，那漂亮女人竟然踉跄着想要跌倒。
咱虽然只是个小送饭的，可也不能见死不救。我立即扭身弯腰，将其抱住，却不曾想，背上的餐箱太过沉重，顺势之下竟然让我弯腰的幅度过大，脸一下子贴在了她的胸部中间，我还来不及反应，一股大力便将我推开，我本能撒手，那漂亮女人踉跄着站稳，戴着镜框的脸腾一下红了。
我正想解释，她却一耳光扇来。
啪！
街上的人纷纷看过来，我呆若木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痴痴地看着那个女人，发现她精致的五官散落在白嫩的脸庞上，竟然分外好看。
楚羽走回来，拉着我连忙道歉，那漂亮女人显然也不愿意将事情闹大，“哼”了一声便又急匆匆走开。
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挨耳光。
虽然占了些便宜，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上一耳光，我的脸火烧火燎的。
“走吧，没人把咱们当人看得----”楚羽叹口气，拉着我说道。
“人家有时候连接饭都不接，直接指着桌子让放上去，能有人给咱说声谢谢，那就是颇有礼貌的了。”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回到送餐点，交完份子，我和楚羽各拿着四十块钱，对视笑笑。
别看一个客厅八人合住，一个月也六百块钱呢，为啥？地处闹市，又在北山，那个地段的房价有三万多一平方米了吧。
我攥着手中的钱，心中一时偏激：“去他么的狗屎的爱情，还不是被钱圈养的奢侈品？”
楚羽带了我一天之后，领导就开始让我单干了，我分到的是华西大厦。华西大厦二十六层高，租赁户主要是从事金融证券以及互联网行业的公司。
一楼大厅基本没人，从二楼挨家敲门，看着一个个员工光彩照人，办公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咖啡杯什么的我就有些羡慕。
看着他们随手就是一张一百，一掏就是一张红票，我红着脸，低头干活。
到了十六楼，餐箱中的饭还有一大半，我接着敲门，只见这间办公室宽大而敞亮，一张三米多长的深红色实木办公桌后面是张深褐色的皮质老板，而那张老板椅上面坐着一个女人。
我来不及细看，低头打开餐箱，问道：
“您好，我送饭来了，您要不要来一份？”
“给我来份商务小鸡炖蘑菇，外带一份紫菜汤。”
这女人显然轻车熟路，为了防止菜汤倾洒，好饭都在餐箱下面，我慢慢找出她要的饭菜，摆到桌上。
“一共四十块。”
那女人走过来，我抬头，她突然喊道：“是你！”
此时我也认出来了，她就是昨天那个被我撞到的人。
“你出去！”这女人有些气急败坏。
我知道这单生意是不能做了，也是心中心中有愧：“美女，您听我解释，昨天我不是故意的。”
她一听，脸立刻变红，转又愠怒：“你就是个下流胚子！”
“我承认，昨天是我不对，可是我真不是故意的，这份饭就当做是我向您的赔罪。”我火气也上来，背上餐箱，扭头便走。
“哼，一份盒饭几个钱，这就打发我了。”
我大致一瞟这个办公室，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差钱，可失恋没多久的我，现在对钱最是敏感。
“我是没钱，但我的钱也是一分一分挣出来的。四十块钱在您眼里不算什么，可是这也是我一天的血汗，昨天的事情，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想让我这个小人物怎样。”
那女人估计没有想到我如此气壮，竟愣了一下子，转又冷哼一声，将那张已经放在桌上的百元大钞朝我餐箱一放。
“多出来的是给你的医疗费！”
在美女的红票面前，我气势突然弱了，我将钱放回她桌子上：“美女，昨天的事情真不好意思，钱还还给您。”
那女人像是早料到这样似的，冷哼一声：“以后不准再提昨天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我发现她的脸竟然又红了，不过却添了几分妩媚。
“您放心，我不是拿这种事情当谈资的人。”我扭头便在，关门的时候好像听到两声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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