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8.第2207章 西山书院
第二天一大早，天都还没亮，我们都起身离开了。
当然，在路也看到了一些要赶去西山院“看热闹”的人，他们大概也是赶着想要去看看第二场的试，所以不辞劳苦，有的甚至是星夜赶路。
这一路，我听到了越来越多关于西山院那试论道的传闻，不过有趣的是，午的时候，我们听说的第一天试御射时，西山院的学生靶了四百七十三支箭，到了下午，这个数字变成了七百四十三支了。
而且，还多了一些其他的“神技”，每个人都在往里面加油添醋着自己的想象力。
过了申时之后，我们的速度逐渐的慢了下来，毕竟是跑了一天，而且也没有好好的休息，便在路边的一处茶寮坐下喝茶歇凉，正好茶寮里也有一些要赶去西山院的人，哲生他们便过去跟人攀谈了起来。
不一会儿，哲生跑回来，震惊不已的说：“他们说，西山院的学生，可以一箭射穿四个箭靶！”
我们几个人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查兴勉强咽下了嘴里的那口茶，苦笑着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们有这本事，还窝在院里干什么？”
我也笑了起来：“这牛也吹得太厉害了。当年老师还在西山院的时候也开国博学大会，那个时候还不仅仅是西川的学子，天下的能人都来了不少，也没被吹捧成这个样子，这一次，才只是试了一场御射而已，被人争相传颂，他们哪来那么多的故事啊。”
轻寒拿起茶壶给我和查兴的杯子里都续了点睡，然后说道：“因为天下乱了，人心也乱了。”
“……”
我和查兴都回头看着他：“什么意思啊？”
他也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当年的那场博学大会，我也听老师说起过，虽然能人来了不少，可是那个时候天下大定，博学大会真的只是讲学论道而已，这是阳春白雪的东西，老百姓不懂，也不会关注，可这一次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
“外面，在打仗，而且之前，已经快要打到剑门关了。”
“……”
“世间万物对危险都会有自己的反应，山摇的时候鸟会飞，地动的时候狗会跑，老百姓也不是无知无觉的，他们也会下意识的想要找到一个可以解救自己的法子。天下大乱成了这个样子，西川虽然偏安一隅，但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沾，独善其身，这一点是谁都知道的。”
“……”
“这个时候西山院突然出现了一场试论道，那绝对不会仅仅只是讲学那么简单。”
“……”
“人人都想要找到出路，也想要找到一个强大的，可以依靠的力量。”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这大概是古往今来，那么多英雄的故事留存至今的原因吧，不是那么些故事有多么精彩，而是人在无助的时候，需要这些英雄的存在，哪怕只是存在于心里。
不过——
我抬头看着他：“那你觉得，西山院在这个时候突然跟人试论道，是不是也——”
轻寒笑了笑：“去看了知道了。”
因为他这一番话，我重新鼓足了力气，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大家又纷纷马，一路朝着西山院飞驰而去，眼看着太阳慢慢的往西斜，我们像是夸父在追日一般，阳光慢慢的染了一抹血色，在我们的马匹几乎跑得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看到一片镀了金色轮廓的山脉出现在了眼前。
暮色，似乎还能隐隐的听到遥远的钟声传来。
西山院，在前方了！
我的两条腿已经被磨得快没有知觉，虽然跑的是马，可自己也被颠得骨架都要散了，气喘吁吁的，轻寒一只手勒着缰绳，转头看着我：“你怎么样？还能继续赶路吗？”
我点点头：“可以的，我们尽量早一点赶过去。”
之前预计是要在入夜的时候才能赶到院，但今天疾驰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现在才刚黄昏，看到雾拢山在前方了。
也许，我们还能赶，见识见识这第二场试。
一次我们从年宝玉则回成都的时候，途径天目寺走过这条路，因为时间紧迫的关系，没有来得及去院，可是那个地方的静谧却是多年不改，让我十分的流连，但这一次，这条路的寂静却被来往的行人打破了，明显的能够感觉得到，这里的人过去多了许多。
来这里看热闹的人还真的不少。
轻寒也缓过一口气，然后对着后面的人扬了扬手：“大家加把劲！”
众人应了一声，便跟着他又策马朝前狂奔而去。
我们沿着这条大路一直向前，前方是两座大门一般的高山，央一条山路仿佛在夹缝残喘一般的延伸出来，给人一种格外压迫的感觉，再往里走，视线渐渐的变得闭塞了起来，马蹄声在两边的大山央一阵一阵的回响着，听起来，格外的惊心。
似乎，像是现在的西山院。
表面看起来平和，但也许正在经历着无形的汹涌巨浪。
走着走着，天色越来越暗，几乎快要暗得看不清前路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一支人马飞快的从后面飞奔了过来，一下子冲到了我们前面去了。
他们的速度很快，但在擦身而过的那一刻，我还是一眼看到了那个领头的人，而他，也看了我们一眼。
不过，他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策马向前，不一会儿，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沉沉的暮色当。
轻寒和我都停了下来，他看着我道：“你看到了吗，那个人——”
我急忙点点头。
查兴也抓着缰绳走了过来，说道：“那个人是——”
我皱着眉头说道：“他是妙扇门门主身边的人，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之前和他在凤翔城见过一面，之后分开了，我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又见面了，而且还是在这个地方。
他，难道也要去西山院看热闹？
这不可能吧。
那他出现在这两个地方，有什么联系，有什么原因吗？
我们几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我蓦地回过神来，立刻问道：“刚刚那一群人里，你，你看到叶门主了没有？叶门主有没有来？”
轻寒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看到，那个年轻人是领头的，是那支人马里的主导，如果叶门主也在的话，我们大概也看不到他了。
我顿时有些泄气，但轻寒却说道：“不过他来了也好，至少在院的事情解决了之后，可以直接从他那里找到叶门主，倒也少了一些麻烦。”
我点点头，然后说道：“那赶紧去吧。”
我们又走了一阵子，终于到了西山脚下。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夕阳在山背后发出的万丈光芒仿佛给这座山都堵了一层金色，有一种格外耀眼的感觉，而抬眼看到西山的一瞬间，有一些记忆一下子在我的心里活了过来。
西山院是蜀地最大的院，也是蜀人心读人的圣地，这座院已经不知道修建了多少个年头，在我儿时的记忆似乎每过几年，颜家会出一笔钱给院翻新扩建，所以院的规模越来越大，学子成百千，说是一个院，在我模糊的概念里，这里仿佛更像一个智慧的殿堂。
可是，这个智慧的殿堂却和别地的院有些不同。
因为院是传道受业，教育人的地方，自然是要门庭开阔，以示广博，我见过不少以山为址的院，也都是如此，但是西山院的山门却很狭窄，甚至山的路都不是常见的开阔的大道直通向山门，而是一条小小的山径从山脚下一直绕着山势盘旋而，小径也不宽，也只能供三、四个人并排行走，而且在山径的内侧还竖着一丈高的红墙，将里面的景致遮蔽起来，远远看去，这座山像是一个巨大的长裾，红墙像是红色的裾边。
我骑在马背，呆呆的看着这座山。
查兴已经先翻身下了马，牵着缰绳直接往前走去，山门内立刻跑出了几个学生，一看到他，高兴的差点扑过来：“查师兄！”
“查师兄你终于回来啦！”
“我们一直在想着你呢，你走了好久了！”
几个学生年纪还小，有一个还带着一脸的稚气，看来也是刚进院不久的，但面对这个三师兄，他们倒是亲热得很，连礼都不行直接扑来抱着他，看来之前的传闻无误，查兴的确是西山院里一个特殊的存在。
他们几个师兄弟抱在一起又笑又闹的，等亲热够了，才有人说道：“查师兄，你怎么才回来啊！”
查兴笑着揉了揉他们的头发，说道：“怎么，我没回来，你们给大师哥收拾得够呛吧？他一个月打断了几根戒尺啊？我看看，屁股肿了没有？”
说着要去掀人家的衣裳，几个学生嘻嘻哈哈的躲开了。
其一个看起来稍微年纪大一点的笑着说道：“查师兄，别闹了，真的出了大事。”
查兴这才稍微正经了一点，道：“我知道，院被人围了嘛。”
“原来你也知道了。”
“当然，要不是因为这个，今天我们也不必骑一整天的马，赶得那么急，啧，我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说到这里，那几个学生才留意到他身后的我们，其有几个先看到了轻寒，愣了一下，立刻道：“刘……刘师哥？”
轻寒也翻身下马，几个学生立刻走过来，毕恭毕敬的对着他行礼，轻寒一抬手：“不必多礼。”
几个学生道：“没想到刘师哥这次也回来了。”
轻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对着他们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来，我在马背颠簸了一整天，两条腿才真的不像是自己的，连下马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了，他急忙过来牵着我的手，扶着我一点一点的翻身下来。
有一个学生立刻认出了我：“大小姐？”
想来，应该也是当年我游历西山的时候认识的，只是我对他们的印象不深，便只简单的笑了笑：“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啊？”
那个年纪稍长一点的学生立刻说道：“最近院来了不少人，山下也有不少人，二师哥让我们每天都要巡逻，晚还有人在几道山门出看守呢。”
“哦……”
南振衣倒是谨慎。
我问道：“那，刚刚来的那一路人，你们看到了吗？”
他们面面相觑，那个学生立刻说道：“我们是刚刚交班换下来的，之前来的人，怕是已经山了。”
我跟轻寒，还有查兴对视了一眼，查兴道：“先去再说吧。”
说完，他让几个学生帮我们把马牵走，让我们带来的人都跟在身后，一群人便往山走去，那个最年长的学生陪着我们一起了山，剩下的仍旧在山门守着。
一路往走，阳光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过查兴他们走在前面，不停的说话，连路都不用看，显然是非常熟悉这条山径的。
只是对我来说，已经太遥远，遥远得有些陌生了。
红墙大概是前不久才刚刚漆过，绯红的颜色鲜艳如血，山径一边的草木也得到了及时的修剪，虽然繁盛，倒也没有疯长得妨碍人行走，不过能明显的看到山径多出了许多被踩烂的石板，显然是最近来往的人突然增加，有些不堪负荷了。
查兴问那个学生：“第二场试结束了吗？”
那学生摇头道：“还没有。”
“还没有？”
我们三个人都愣了一下，说起来应该是从早开始试的，到现在，太阳都落山了，还没完？
查兴道：“在什么地方？”
“在前面，鹿鸣台。”
“是谁在？”
“乔林。”
“他？这个呆子？”查兴一脸鄙夷的“嘁”了一声，然后问道：“大师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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