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七月的独白
“我真实的名字，叫姜月。我的爹爹，曾是燕国的奋威大将军——姜承离，他为燕国东征西伐，战功赫赫，而他所率的燕云铁骑，冲阵杀敌，无往不利。而我的娘亲，是燕国陛下的第一个女儿，清曜公主楚绚，娘亲能歌善舞，亦能执剑策马，呼啸沙场。
他们曾是燕国无数人羡慕的一双璧人，佳偶天成。燕国有不少诗篇乐章，都是吟诵他们，我曾有一个非常非常幸福的家，我也曾有最爱我的哥哥姐姐。
母亲有一位胞弟，也就是我的亲舅舅，南旭王——楚郓。自从陛下大皇子夭折后，他便是皇位的顺位继承人。
他和爹爹是真正的挚友，时常抵足而眠，把酒言欢，畅谈天下大事。他们曾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大燕最有抱负，也是最有成就的君臣。
我舅舅楚郓，时常出入父亲的军帐，也常带着他那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同行，我也因此认识了她，我的眠眠姐。
初见眠眠姐时，她已然是爹爹娘亲赞不绝口的天之骄女，她诗书礼乐射无一不精，而又带人亲和，落落大方。不知不觉，我已经成了她身后的跟屁虫，无论她在哪里，我都会寸步不离的跟着她，那把是睡觉的时候，我也要抱着她，才能入眠。
眠眠教我读书认字，教我礼乐诗词。我们曾一起去山巅看过月亮，也一起下水抓过游鱼。和她在一起的时光，真的特别特别开心……
后来，燕国与夏国打仗了。
父亲被任命为三军统帅，策三十五万大军，直扑夏国。而爹爹的对手，正是夏国镇北侯黎晟。父亲虽不愿生灵涂炭，但皇命不可违！眠眠姐的爹爹楚郓，也随军同行，爹爹的军队锐不可当，击得夏军连连溃退。
而正当大军准备挺进居庸关时，爹爹和舅舅因决策不合，发生争执。
这时，夏国使臣携无数珍宝古籍，觐见了舅舅楚郓。那是舅舅似乎觉得，大军长途开拔，已然疲惫不堪。应该用蚕食之策，驻扎休整，并向夏国施压，索取赔偿。
而爹爹认为，应该一鼓作气，直捣夏国国都金陵。两人争执不下，后来父亲以收受敌国贿赂为由，将舅舅驱逐回蓟城。
后来……
爹爹挥师南下，却在渭水畔遭遇敌国伏击，几乎……全军覆没。爹爹策燕云铁骑奋力杀出，可残存的兵士，已不足一万。
父亲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燕国陛下大怒，下令将我们一家，满门抄斩。舅舅使尽浑身解数，想要阻止这一切……却如螳臂当车。
我的爹爹娘亲，哥哥姐姐，或是侍女仆从……一共七十多口人，全部被押入天牢，等待处斩。
那时，我正好同眠眠姐在平津姑姑家，逃过一劫。眠眠姐听闻此事，想要保全我，于是给了我新的名字：七月。
我回去蓟城的时候，我的爹爹娘亲，哥哥姐姐……已被推上了刑场。他们就在我的眼前，全部被斩首。
看到这一幕，我竟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只能无助的哭泣，歇斯底里的呼喊……直到，昏死过去。
我就连替家人收尸，都做不到……
那种绝望与恐惧，每次回想起，我就如噩梦缠身。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让我肝胆俱裂，痛不欲生。
我害怕回想起那一切，怕得彻入骨髓。
还好那个时候，眠眠姐一直陪在我身边。她对我说……她永远会陪在我身边，为我遮风挡雨。是眠眠姐，让我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后来，我成了南旭王府的一名小丫鬟，没有人知道我从哪里来，也没有在意微不足道的我。只有眠眠姐，一直陪着我，陪着我……我那时甚至觉得，这样默默终此一生，也还不错。
直到一年后的某一天……
一个满身血污的苍狼庭死士，倒在了皇宫的大殿上。他怀揣着一封密信，与一张图纸。
图纸上所绘，是爹爹三十五万大军的行军路线与战略部署。
而那封密信，是写给镇北侯黎晟的。署名，南旭王楚郓！
信上皆是舅舅的亲笔所书，还加盖了王玺。
铁证如山，爹爹军势锐不可挡，突然兵败……是因为，南旭王楚郓叛国通敌！
陛下得知此事，气得咯血昏死过去。
一时间，舅舅楚郓成了叛国通敌的奸贼，千夫所指。他百口莫辩，即便是他的家人，看着这如山铁证，也不得不信。
陛下再次醒来，已是风中残烛。他欲下令，将舅舅一家全部凌迟。
可那时，苍狼庭主楚江寒与三皇子楚昭，拼死力保……
最终，死刑改为流放……舅舅一家被流放至冰原，自生自灭。
舅舅不堪受辱，拔剑自刎！
在流放的途中，眠眠姐倾尽全力保护着我。
或许她也觉得，是自己的父亲叛国。所以她对我一直是无比的愧疚，她说以后，会用命护着我。她为我抗下了不知道多少官差衙役的鞭挞与欺辱……
其实我从来没有怨恨过她，她是我的命，是我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
某一天，苍狼庭找上了我和眠眠姐。从那个时候开始，才是真的像踏入地狱一般。
那些丧心病狂的畜牲，他们让我和眠眠姐，拿起刀……杀人，一个又一个。我们杀过无辜的百姓，满月的婴儿，七旬的老人。
他们，让我们这些女孩子，脱光衣服，一丝不挂的走在那地牢的长长石道上。而地牢里关押的，全是穷凶极恶的暴徒，他们用各种各样的挑逗戏谑，将我们的尊严贬得一文不值。
他们告诉我们，若是不努力去杀人……便将我们丢进牢笼，成为那些恶徒的饵食。我们中间，就有几个姐妹被扔了进去……她们的惨叫声，每每想起，我都心惊胆寒。
后来……我与眠眠姐实在受不了了，趁着某次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和她叛逃了……我们不要命的逃了很远很远。
可……那可是苍狼庭啊，我们，又怎么可能逃得掉？！
苍狼庭主楚江寒，很快便追上了我们。
眠眠姐只是对我微微一笑，便打晕了我。
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了……我疯了一般，踏遍千山万水，想找到眠眠姐……找了好久好久……”
当七月诉说完，已是泪痕斑驳。
“楚江寒同你的眠眠姐做了一个交易，她入苍狼庭成为死士，便放了你。”聂天寻神奇深沉，淡淡道。
“为什么？他完全可以把我和眠眠姐一起带回去啊！”七月一愕，颤颤道。
“你们不过是一无所有的孤女，若受不了那地狱般的压迫，双双自尽，他岂不是竹篮打水？”
“你活着，反而能更好的钳制你的眠眠姐。而且他们想要杀你，易如反掌！”
“若我躲起来，世界这么大，他们未必找得到吧？”七月努力想止住哭泣，却依旧不停哽咽着。
“你想多了……你们入苍狼庭时，便被他们植入了一种名为噬心蛊的蛊虫。他们操控着母体，只要用母体唤醒你体内的噬心蛊，那噬心蛊便会一刻不停地啃食着你的心脏，直到你痛不欲生的死去！”聂天寻解释着。
“那……那我该则么办？”七月顿时慌了神，这种骇人听闻的事，她以前却从未听说。
“放心吧！你体内那只噬心蛊，还没被唤醒，已经被我取出来了。”聂天寻浅浅一笑，胸有成竹。
“那天在山洞里，你脱了我的外衫，是为了取那噬心蛊吗？”七月如梦初醒，颤颤问道。
“不然呢？你不会真以为我对你欲行不轨吧？！”聂天寻白了七月一眼。
“那眠眠姐呢……她怎么办？”七月低下眉头，颤颤道。
“她体内的噬心蛊，估计已经激活了……凭我现在灵咒术，很难取出来。”聂天寻依旧云淡风轻，“我虽然很难取出来，但是我的伯父，神工大人，做这事不过挥手之间。回头我向他求张符咒便好！”
“谢谢你……我……”七月声音格外颤抖，眼中却在吃泛起了光明。
“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会救她，自然会护她周全，她这样的女孩子，不应该活在地狱中。”聂天寻也不由感叹。
“可是，你这样做，便是要与苍狼庭为敌，你……不怕吗？”七月打了一个寒颤，她对苍狼庭的恐惧，已经刻入了骨子里。
“苍狼庭么？”聂天寻有些不屑的摇了摇头。“那个所谓的苍狼庭，已经不存在了，被我灭的！”
“什么？！这……”七月狠狠一颤，她才从幽暗森林中出来，如今的时局，她并不知晓，却依旧觉得难以置信。“苍狼庭强者云集，只凭你一人？”
“我堂堂仙灵剑宗少宗主，岂会怕一个不入流的下三滥组织？你也未免才轻看我了！”聂天寻撇撇嘴，心中有些微嗔。仙灵剑宗乃仙门百家之首，居然被拿去和苍狼庭这种垃圾组织做比较。
聂天寻顿时觉得，宗门超然的地位被拉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而七月心中，是一抹狂喜。看着眼前的少年，似乎是自己在黑夜中突然亮起的太阳，一点点驱散着她心中的阴霾。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苍狼庭覆灭，我似乎已经大仇得报，无欲无求了。”七月擦干泪痕，轻轻扑在聂天寻身上。
“事情还远没有结束呢……你所知道的，未必是全部真相。就比如说，你相信……你的舅舅楚郓，真的会叛国吗？”聂天寻沉沉道。
“我……我不知道，我其实不愿相信。”七月思绪万千，打了个寒颤。
“那次事件中，获益最大的，无疑是当今的燕国皇帝——楚昭！”
“你是说……”
“现在我们还没有证据，不可妄言！但是我觉得，真相已经昭然若揭了。”聂天寻声音格外低沉。
……
“咚咚咚——”忽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公子您好，我是说书人……可以进来吗？”是一位女子声音，宛如夜莺般清脆悦耳。
“咳咳……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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