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礼物
兄妹两人一起进了饭堂。
叶顾和妹妹分开排队打饭，他不是第一次来妹妹的学校，对金融大学的饭堂还有印象。
男生排二两饭的队伍，女生排一两饭的队伍，女生的队伍往往比男生短一截。
等叶顾打完饭的时候，叶香儿连菜也打好了。
一两米饭，一份青菜，纯素。
叶顾默默看着妹妹的盘子，不动声色问：“怎么，就吃这么一点？也不吃肉？”
叶香儿捂着肚子，佯皱着眉头，嘟着嘴朝哥哥撒娇：“嗯，肚子不舒服，没胃口，不想吃太油腻的。”
叶顾听了，捏了一下她的脸蛋，神神兮兮道：“怎么肚子不舒服？来那个了？”
“啊？”叶香儿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等她反应过来后，脸噗一下红起来，掐了哥哥一下：“好啦，是来那个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笑着撒娇，却没得到哥哥的回应。
等叶香儿抬头一看，却看到哥哥脸色默然而冷漠，眼里哪里还有一丁点笑意？
“哥……”叶香儿怯弱的低着头，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惹哥哥不开心。
她也许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个哥哥，连她的例假都比她自己还清楚。
“饭卡拿来，请哥哥吃饭。”叶顾伸出手来。
叶香儿“哦”一声，乖乖把饭卡递给哥哥。
随着队伍往前，终于轮到叶顾点菜。
“师傅，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嗯，还要那个咖喱鸡丁，再来一份炸肉排，再加两个烤鸡腿。”
“嗯，行了，不用青菜。”
眼看哥哥一下子点了六个菜，叶香儿眼珠子瞪大，眼睛里闪烁着恐慌。
“哥，别……你点那么多菜，吃得完吗？”叶香儿话音里带着颤抖。
“吃不完就吃不完，哥哥就想每样都尝一点。”叶顾随口应道。
听到哥哥的话，叶香儿沉默了。
哥哥还是像以前那样，花钱大手大脚。
她的心很酸，眼睁睁看着哥哥打完菜，刷自己的饭卡。
原本还剩五十多块的饭卡，一下子余额就变成个位数。
叶香儿收起饭卡，指甲狠狠掐入自己的掌心。
疼。
很疼。
滴血钻心的疼。
叶香儿的脸色有点白，只觉得自己两个眼睛很酸，心口堵塞，涌动着阵阵难受。
她恨不得生气的把自己的饭菜扔到地上，大哭着冲回宿舍。
可是，她没有。
她艰难的把泪水忍回去，煞白着脸，勉强笑着看着哥哥的背影。
她脆弱的低着头，嘴唇微颤，伸手抓住哥哥的衣袖，似若哀求一样摇着哥哥的衣服，轻声低语：“哥，我给你的……转交给你的，妈妈的那八百块钱，你要省着点花，她之前打电话说了，她可能一时半会没时间再汇钱过来了，你先忍一忍，别太大手大脚。”
背对着妹妹的叶顾听了，默然。
饭堂打菜的大婶已经装好六个菜，叶顾从大婶手上接过盘子，他转过身来，伸出手弹了一下妹妹的额头，不吭声转过身，往饭堂二楼用餐区走去。
在他背后，叶香儿摸着疼痛的脑袋瓜，只觉得内心的脆弱一下子被击碎，她看着哥哥走远的背影，蹲在地上委屈的哭了起来。
放在平时，哥哥弹她脑袋瓜，她会喜滋滋的很开心。
可在这时候，叶香儿只觉得哥哥刚刚那一下，带着不满，带着真正“伤害”她的意思。
反正，哥哥是生气，是真的生气。
哥哥是因为生气才敲她脑袋瓜。
叶香儿觉得委屈，只觉得脑袋被哥哥敲的很痛，真的很痛，她很伤心的哭着。
叶顾的身影快要消失在二楼电梯口，叶香儿擦干眼泪，大口呼吸着，努力平复心情。
“叶香儿，你是最棒的，加油！”
“你要带给别人幸福！”
“你要好好努力，让全世界都开开心心，幸福起来！”
她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暗自下定决定，以后要更努力赚钱。
哥哥大手大脚花钱不是错，因为他不知情，他不知道家里已经不同往日，家里已经没有那么多钱了。
叶香儿心里给哥哥开脱，也给自己一个理由去平复心中的委屈。
只要她努力赚钱，日后就不会再经历今日心酸的一幕，所以，她决心要去更努力的赚钱。
平复心情之后，叶香儿赶紧端着饭菜，追到二楼去找哥哥。
等她找到哥哥的时候，哥哥身前的饭菜一点都没动。
“来了？刚才怎么没跟上？快坐下来吃饭吧。”叶顾脸色平静。
叶香儿不吭声，默默坐了下来。
等她坐下来，准备吃自己那一两饭加一个青菜时，叶顾把自己的盘子推了过去，把妹妹的盘子拉过来，两人饭菜互换。
“哥，你……”叶香儿疑惑。
叶顾脸色依旧平静，“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叶香儿沉默了。
哥哥打这么多菜，是为了自己？
难道他看出来了，自己并不是肚子不舒服，而是舍不得花钱？
所以，哥哥任性的点了那么多菜，全都是点给她吃的？
叶香儿满脑子在想为什么，可一想到自己的宝贝饭卡就被刷空了，所有替哥哥假设的想法就全部被否定了。
“可是，那是我的饭卡啊……”
她满脑子只剩下心疼自己的饭卡。
她虽然舍得将辛苦一个月赚的钱分一半给哥哥，甘愿打工“养活”哥哥，但是，当哥哥刷了自己的饭卡，差不多花光她的钱的时候，她心拼命的揪痛。
不是心疼钱，而是心疼哥哥随手花钱的态度，更是心疼哥哥不知道家里的困境。
爸妈为了逃债，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有没有生命危险都不知道，而哥哥，却被蒙在鼓里，花钱依旧铺张浪费。
叶香儿沉浸在重重愁思之中。
叶顾看着妹妹愁眉不展，他叹了口气：“看来我不把礼物拿出来，中午这顿饭是吃不安稳了。”
叶香儿情绪低落，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叶顾从自己的黑色背包里，拿出一个漂亮的粉色女装手提包，递过去给妹妹。
叶香儿诧异的看着漂亮的手提包，默默的接了过来。
这个包包好像有点沉，里面好像装了东西。
看到哥哥送自己漂亮的手提包，叶香儿挤出笑来，“谢谢哥。”
脸上虽然笑，但她心里一点都不开心，反而愈发难受，更多的是莫名的失落。
“礼物可不是那个包包，是里面。”
叶顾落下这一句话，便不理妹妹，如鲠在喉的吃起妹妹原本的午餐。
一两米饭，一道青菜。
一颗颗米饭落在喉咙，就像在吞石头，让他难受。
一根根青菜吞下喉咙，就像鱼刺横在喉咙，割裂他的食道。
这份穷酸到让旁人无法理解的饭菜，叶香儿不知道已经偷偷的吃了多少次，挨了多少次。
叶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妹妹的一日三餐便变成如此凄淡。
他只知道，如果今天他不来，妹妹未来一年，都会这样子节省吃下去。
只为了听妈妈的话，“打工照顾一下哥哥”，所以，前世妹妹就真的那么蠢，辛辛苦苦赚着钱给他花。
可怜叶顾当初一直被蒙在鼓里，大手大脚随意花着妹妹的血汗钱。
最后，直到父母跳楼上了报纸头条，他才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富饶美满的家庭，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已经扭曲惊变至此。
更让他撕心裂肺的是，那一年来，他因为结业而心情不佳，眼高手低不肯找工作，家里还不断给着生活费，像养蛀虫一样养着他。
直到最后，父母跳楼，获悉一切真相，叶顾才知道所谓的妈妈给的生活费，全是妹妹的血和汗。
他无法想象，一个没有捱过苦，刚到大学读书的女孩子，原本该迎接她最美好的青春岁月，却因为家庭变故，以不谙世事，懵懂纯净的少女之心，出去闯荡崎岖、丑陋、肮脏的社会，辛苦赚钱养活一个蛀虫一样的哥哥。
所以，叶顾很清楚自己前世是有罪。
自己侥幸延续至今日的生命，依旧充满着罪责。
哪怕今生重生，也背负着罪孽，背负一身苦困、后悔与唏嘘。
他甘愿默默接受一切苦难，接受一切命运的因果报复。
此世该入地狱，只愿身边之人，一切安好。
愿用我两世一生，换你天真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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