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红被单
顾九安慢慢把防盗门钥匙插进锁眼。
再慢慢转动。
门开后，他高抬脚轻落地迈过门槛，小心翼翼把门销子碰上，蹑手蹑脚走了两步，在玄关阳角处停住，探头望向客厅。
要先确定陈玉玲是否坐在客厅沙发上。
以前不止一次，顾九安在外边浪，半夜回到家里，摸黑穿过客厅奔向自己卧室，却被坐在沙发上的陈玉玲在黑暗中忽然出声叫住，吓得顾九安魂飞魄散，直接瘫在地板上。
借助外边的微光，确定客厅里没人，只有老狸猫趴卧在飘窗一角呼呼睡觉，身边傍了一坨胖影子。
顾九安轻轻把皮鞋扒掉，赤脚穿过客厅，摸到自己卧房。
进门后，他再借助外边些微的光，打量床边上是否坐着陈玉玲。
以前，陈玉玲偶尔会在顾九安房间里等他，一言不合便是一顿拖鞋底子+笤帚疙瘩。
确定没人后，顾九安摸到开关打开灯。
房间里亮起来，顾九安眼前顿时红霞满天飞。
顾九安定睛一瞅，被搞得一时苦笑不得。
只见一米八宽的大床床面，整个被红被单铺满。
果然是父母逼婚奇招频出，晚上从家里离开时，这床上还一切如常，同一个晚上回到家里，就能给你整出一片洞房的气氛来。
顾九安上前掀开红被，下面是红床单。
床头一侧，居然有红枕套，而且还是一对儿。
天下父母心，很是值得感动感恩，可是这又是逼着相亲又是创造办喜事的气氛，也真够奇葩。
顾九安站在床前想……陈玉玲这是听了谁的幺蛾子？嗯，梁乐巧的可能性颇大。
坐到床上开始脱衣服，刚脱得剩下一条平角绷，房门响了。
多少吓了顾九安一跳，不过跟黑咕隆咚坐着陈玉玲比起来，那个吓人劲差远了。
进来的不是陈玉玲。
而是顾本军。
顾本军跟顾九安动作差不多，蹑手蹑脚，身上跨栏背心大裤衩子，光着大脚丫片子。
进门后，顾本军露着一条门缝，往外窥视一下，把门缓缓关上，回过身来，对刚要张嘴说话的顾九安竖起食指在嘴前，示意儿子不要出声。
来到顾九安跟前，顾本军从身后裤腰里掏东西，稍微费了一点劲，抽出一个报纸包，纸色已经变黄。
“老顾，你干嘛呢，需要我说天当盖地虎呗？”
顾九安被顾本军的样子逗乐了，哈哈笑起来说道。
“嘘，九安，小点声啊。”顾本军被顾九安大声说话给吓得扑上来捂住了顾九安的嘴巴，隐隐有汗咸味儿直钻顾九安鼻孔，顾本军压着声音说道：
“拿着，这是五千块钱，这些年我偷着攒的，你拿去解短吧。”
赶紧回头瞄一眼门口，又说：
“九安，千万别告诉你妈说我偷着攒钱啊。”
说完，拉过顾九安的手掌，把报纸包塞到顾九安手里，转身向门口走去。
在顾本军拉起顾九安的手时，顾九安明显感受到老爸的手在抖。
顾本军刚把手放到门把手上面缓缓转动，肩膀被拍了一下。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顾九安手里的报纸包，对顾九安说道：
“儿子，别逞能，爸爸知道你口袋里一个铜子儿也没有了，既然给你你就拿着，我可没有让你以后挣到钱还我的意思哈。”
顾九安摇摇头。
顾本军以为顾九安不想要他从缝隙里，在陈玉玲的压榨中，攒来的这几个小钱，松开门把，双手扶住顾九安胳膊，把顾九安往后推了一步，眼圈忽然红了：
“爸爸知道你有孝心，不愿意要爸这些钱，可是你是爸的亲儿子呀……”
顾九安手一摆，咧嘴笑了：
“老顾，兄弟不是这个意思，我叫住你，是想问问，你手里还有多少私房钱，都统统拿出来，不然，我现在就去把陈太后叫醒，人赃俱在，你想想后果是什么！”
顾本军变红的眼圈立即放大，瞪着顾九安，像是看恶魔：
“九安，咱还是亲生的吗？”
“你还是个人吗，赶紧做回人吧”，顾本军没敢说出口。
因为他被走过去开门的顾九安给吓住了。
顾本军赶紧伸手拉住顾九安的胳膊：
“儿子，爸求你了，可千万别跟你妈说这事，要是让她知道了，我，我，我这下半年都得睡在地板上。”
顾九安继续拧门把手，非常轻松的表情，笑着说道：
“该怎么做，我不用重复吧。”
顾本军只好把手伸向后腰，摸索了两下，有些不情愿的掏出薄薄的一个报纸包，可怜兮兮的说道：
“全在这了。”
顾九安一把将纸包夺过来。
望着老爸的可怜样儿，真想上前抱抱他，告诉他“爸，我爱你”，然后把钱塞还给顾本军。
可是，顾九安没那么多愁善感。
他还想再逗顾本军玩一会儿。
“老顾，你不诚实。”
“没，没有啊，我可全交了。”
“再仔细想想，给你时间，比如床底下，比如墙缝里，比如米柜里。”
“四大名著里还夹着几十块零钱。”顾本军老实巴交说道，满脸苦相。
顾九安憋着笑，继续说道：
“老顾，你不太对劲。”
他的个子本来就比顾本军高出半头，现在他站的直溜，顾本军弓背低头，高度差更加明显。
像是一个班主任审一个班里调皮捣蛋的熊孩子。
顾本军抬起头来，睁大眼睛问道：
“咋？那几块钱你也要啊，我只能明天给你，现在可不敢惊动你妈。”
顾九安弯着手指挠挠鼻翼，眼睛里坏光一闪，继续审问顾本军：
“四大名著里的钱，可以明天给我。但是……”
顾九安欲言又止，瞅了一眼门口，歪嘴笑笑说道：
“你偷偷攒了这些银子，背着我妈都在外边干什么了？”
一句话把顾本军给问的满脸通红，嗫嚅半天，终于实话实说：
“我洗过两回澡。”
顾九安故意叉起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露出有些生气的样子。
顾本军两只手绞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求饶。
稍稍让空气凝滞一会儿，顾九安继续八卦顾本军：
“咳咳，说具体些，都干什么了。”
顾本军忽然把心一横，脖子梗起来，瞪着顾九安说道：
“就搓了个澡，要了个全套按摩，不信你问我们机务段王立春和夏良去，这两次都是我们仨一起去的，而且都没花钱，一次是老王请客，另外一次是老夏的亲戚安排的。”
顾九安强忍着不笑，舔了舔嘴唇说道：
“那我再问你一件事。”
顾本军还是梗着脖子的姿势，瞅着顾九安说道：
“我该交代的，已经全部交代。”
顾九安一指大床说道：“谁整的这么艳丽？”
“你妈。”
“谁的主意？”
“你妈。”
“谁铺的？”
“你妈。”顾本军说完，又赶紧补充：“我就是搭了把手。”
“谁给陈太后出的主意？”
“你妈。”
顾本军回答完毕，看顾九安神色不对，连忙纠正道：
“你梁姨。”
“什么时候出的主意？”
“回来的路上。”
果然不出所料，真是这个未来的丈母娘……顾九安露出笑容。
“我可以回去啦？”顾本军见顾九安有了笑模样，请示道。
顾九安扬了扬下巴，示意顾本军可以走了。
当顾本军走到门口时，顾九安忽然在他背后说道：
“老顾，你回头在小本本上面记上一件事，今天你给儿子这五千块钱，等到明年的今天，你儿子一定让你开上一辆奔驰，而且把这五千块钱变成一百倍还给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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