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9，孙悟空讹来三根毫毛

孙悟空拿着金箍棒赶上前来，拨草寻蛇，却哪里寻得着？小白龙早已潜入鹰愁涧底了，他隔着水面凝神细听，只闻得孙悟空越焦躁，按照小白龙的计划，这时候，山神和土地应该一齐现身给孙悟空指点迷津了。他在鹰愁涧修身养性多年，早已跟此间的山神、土地混熟了，他抓来的猎物也少不得跟山神、土地分享。所以，当听说取经队伍即将到来的时候，他就想好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需要山神土地帮他完成。

        但是，小白龙没想到的是，山神土地还没有主动现身，孙悟空已经念动咒语，将当坊土地、本处山神一齐唤了出来。

        两位神祗拜见了孙悟空之后，孙悟空问道：“鹰愁涧里，是哪方来的怪龙？他怎么抢了我师父的白马吃了？”

        山神说道：“向年间，观音菩萨救了一条小白龙，将他放养在这里。”

        孙悟空问道：“为什么偏偏放养在这里？”

        按照小白龙此前的计划，假如孙悟空问到这个问题的话，两人就推托不知，让孙悟空找观音菩萨去。小白龙想加入取经队伍，但是他也不想让人瞧不起，所以一方面他要跟孙悟空打斗证实自己的势力，另一方面，他需要一个地位煊赫的人亲自将他引荐到取经队伍中，这人当然只能观音菩萨。他安排山神土地给孙悟空指点迷津，就是想把观音菩萨请来。

        但是，小白龙万万没想到的是，土地公公可能是年老昏聩，在孙悟空一问，他竟老老实实说了真话：“那条小白龙是奉了观音菩萨之命在此等候取经人的。”

        这句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了，一个是小白龙，一个是孙悟空。

        对小白龙来说，自己潜伏鹰愁涧的意图已经暴露了，就像谈判的时候被对手看到了底牌，如果孙悟空大叫：“我们就是取经人。”他要不要现身相见？如果不见的话，非要等观音菩萨来，那么观音菩萨会不会觉得自己架子太大了，太爱摆谱儿了？

        孙悟空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观音菩萨还会安排一条龙要给唐僧做徒弟，他又想到，观音菩萨到底安排了几个徒弟？前方路上还有没有了？他刚想大叫一声：“我们就是取经人，你赶紧给我滚出来。”可是话到嘴边，他又硬生生憋回去了，他摸了摸头上一圈紧箍，顿时计上心来，他要观音菩萨算算账。于是说道：“既然是观音菩萨放出来的孽龙，我就找观音菩萨去。”

        水底里的小白龙这次松了口气。

        孙悟空来到陈玄奘身边，具言前事，说自己要去南海普陀山找观音菩萨来降龙。陈玄奘说道：“你不是也有降龙伏虎的手段吗？为何要请菩萨？”

        孙悟空哼了一声，说道：“即使我把那孽龙打死，他也不会还你的白马。我不找菩萨又能找哪个？”

        陈玄奘又说道：“若要去请菩萨，几时才得回来？我饿了怎么办，冷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只听得暗空中有金头揭谛叫道：“大圣，你不须动身，小神去请菩萨来也。”

        孙悟空大喜，道声：“有累，有累！快行，快行！”

        金头揭谛急纵云头，径上南海，孙悟空吩咐山神、土地守护师父，日值功曹去寻斋供，他又去涧边巡绕，拿着金箍棒在鹰愁涧里直戳，一边戳一边骂：“孽龙，快给我滚出来。”

        小白龙待在鹰愁涧底，不慌不忙闭目养神，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踏上西去之路了，未来等在面前的是一条布满荆棘之路。

        忽然听到一人来到涧边，说道：“菩萨来了。”

        孙悟空说道：“金头揭谛，辛苦了。”然后，他纵云跳到空中，对观音菩萨大叫道：“你号称什么七佛之师，又说什么自己是慈悲的教主！你却为何要生法儿来害我？”

        观音菩萨从来没被如此粗鲁地对待过，被猴子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不禁勃然大怒，说道：“我把你这个大胆的马流，村愚的赤尻……”观音菩萨硬生生停住了话头，她本来想威胁孙悟空将他挫骨扬灰的，话到嘴边，她觉得不能在下属面前公然犯嗔戒，于是咽了回去，继续说道：“我倒再三尽意，度得个取经人来，叮咛教他救你性命，你怎么不来谢我活命之恩，反来与我吵闹？”

        孙悟空冷笑道：“你弄得我好哩！你既放我出来，让我逍遥自在耍子便了，你怎么送他一顶花帽，哄我戴在头上受苦？把这个箍子长在老孙头上，又教他念一卷甚么紧箍儿咒，着那老和尚念了又念，教我这头上疼了又疼，这不是你害我吗？”

        观音菩萨笑道：“你这猴子！你不遵教令，不受正果，如果不这样拘系你，你又诳上欺天，你知道什么好歹？就得这个紧箍儿，你才肯入我瑜伽之门路哩！”

        陈玄奘怔怔地看着观音菩萨，不禁心潮起伏起来，他赶紧闭上眼睛，不敢看菩萨。孙悟空现了，说道：“师父，快来参加菩萨呀。”

        陈玄奘红着脸，向菩萨礼拜，此时的菩萨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陈玄奘偷眼看看菩萨，总觉得自己跟菩萨一定有天大的福缘。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菩萨就想紧紧地把她抱住。

        自己尊敬菩萨吗？

        不，绝对。

        陈玄奘想：“我是爱菩萨的！我宁愿在胸口挖出一个洞来，让菩萨永远住在那里。”

        孙悟空已经放弃抵抗了，他觉得这紧箍儿可能一辈子都拿不下去了。他也不敢继续埋怨菩萨，毕竟菩萨掌握着声控密码，万一惹恼了她，她念起紧箍咒来怎么办？

        孙悟空只好岔开问题，继续问道：“你怎么又把那有罪的孽龙，送在此处成精，教他吃了我师父的马匹？你这是纵放歹人为恶，太不善了！”

        观音菩萨说道：“那条龙，是我亲奏玉帝，讨他在此，专为取经人做个脚力。你想那东土来的凡马，怎历得这万水千山？怎到得灵山佛地？须得这个龙马，方才去得。”

        孙悟空说道：象他这般惧怕老孙，潜躲不出，如之奈何？“

        观音菩萨吩咐揭谛道：”你去涧边叫一声‘敖闰龙王玉龙三太子，你出来，有南海菩萨在此。’他就出来了。”

        这番言语，小白龙早就听在心里了，只听得金头揭谛叫了两遍，他这才翻波跳浪，跳出水来，变作一个人象，踏了云头，到空中对菩萨礼拜道：“小龙拜见菩萨。”

        观音菩萨说道：“免礼。”

        小白龙看到了孙悟空，装作愤怒的样子，问道：“菩萨，他是我的对头，如何也在这里？”

        孙悟空说道：“孽龙，是不是还想再打一架？”

        小白龙摆开架势，就要跟孙悟空殊死相搏。

        观音菩萨说道：“不要动手，他乃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如今已是取经人的徒弟。”

        “取经人？”小白龙故作惊愕，说道，“小龙向蒙菩萨解脱活命之恩，在此久等，更不闻取经人的音信。”

        观音菩萨指着陈玄奘说道：“这不就是取经人？”

        小白龙连忙拜倒在陈玄奘跟前，说道：“师父。”

        慌得陈玄奘嗫嗫嚅嚅痴痴呆呆，不知道如何应对。观音菩萨上前，把那小龙的项下明珠摘了，将杨柳枝蘸出甘露，往他身上拂了一拂，吹口仙气，喝声叫：“变！”

        小白龙竟就变成了一匹白马，观音菩萨说道：“你须用心了还业障，功成后，越凡龙，还你个金身正果。”

        白马口衔着横骨，心心领诺。

        事情办妥之后，观音菩萨就要回南海，却被孙悟空一把拉住了，只听他唧唧歪歪地说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西方路这等崎岖，保这个凡僧，几时得到？似这等多磨多折，老孙的性命也难全，如何成得甚么功果？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观音菩萨说道：“你当年未成人道，还肯尽心修悟，今日脱了天灾，怎么倒生懒惰了？”

        孙悟空说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去了。你会念紧箍咒，你就是咒死我，我也不去。”

        观音菩萨笑了，取经之路还没走几步，这猴子竟然就学会漫天要价了。她说道：“这样吧，假若到了那伤身苦磨之处，我许你叫天天应，叫地地灵。十分再到那难脱之际，我也亲来救你。你过来，我再赠你一般本事。”说罢，将杨柳叶儿摘下三个，放在孙悟空的脑后，喝声：“变！”那三根柳叶就变作三根毫毛，这不是普通的毫毛，这三根毫毛特别硬，竟直直地插到了肉里，插到了骨头里，孙悟空疼得龇牙咧嘴。只听观音菩萨继续说道：“如果到了那无济无主的时节，可以随机应变，救得你急苦之灾。”

        有了这点战利品，孙悟空开心了，这才谢了大慈大悲的菩萨。那菩萨香风绕绕，彩雾飘飘，径转普陀而去。

        孙悟空请师父上马，陈玄奘却说道：“那无鞍辔的马，怎生骑得？”

        没办法，这白龙马只能由孙悟空牵着走，而陈玄奘也只能艰难不行。

        孙悟空说道：“师父，前方不远处就是汪洋大海了，渡海之后，我们就到西牛贺洲了。”

        陈玄奘问道：“徒弟啊，你怎么知道路啊？”

        孙悟空说道：“当年俺老孙远渡重洋，四处拜师学艺，从东胜神州到南赡部洲，我穿过了东海；从南赡部洲前往西牛贺洲，我又穿过了西海。当年，我就是从前面入海的。”

        “徒弟啊，汪洋大海该如何通过啊？”

        孙悟空笑道：“当年我就是扎了竹筏子，就这样漂过去了。师父，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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