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水寒
平安客栈。云孤鸿坐在倪水寒对面，冷冷地看着这个名满江湖却又做事神出鬼没的男人。
从倪水寒身上，云孤鸿感觉的一种别致的洒脱和懒散。倪水寒的这种洒脱不同于普通人的做作或者是虚伪。他的洒脱是看空一切，放下所有的空灵和平淡。当然，在倪水寒的眉间，深锁着一股淡淡的愁，而这种愁是他洒脱的最后束缚。
店小二过来。手里抱着一坛子酒，两个碗。倪水寒把手中打狗棒放在桌边。然后，他打开酒坛上的封纸，倒了两碗酒。
“云公子，请吧。”倪水寒端起碗，说。
“我现在不想喝酒。”云孤鸿说。
“哦！云公子想喝什么？”倪水寒看着云孤鸿，笑着问。
“我想喝你的血。”云孤鸿狠狠地说。
“年轻人，干嘛那么大的火气。要知道，养生之道在于心平气和。你这么大的火气可不好啊，容易伤身体。”倪水寒说。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云孤鸿说，“你可以控制我的身体，你也可以杀了我。但是，你没有办法控制不让我生气。”
“嗨！”倪水寒叹了口气说，“方才的事情是我做事鲁莽，没有顾忌公子颜面，还请公子了解。不过，我知道，在所有中，公子的武功最高，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我也有我的苦处。”
“苦处？难道你把我抓来，让我喝酒的目的就是听你诉说苦处？”云孤鸿道，“如果我把你今日的话传扬出去，他们会不会觉得很可笑，堂堂的丐帮帮主也有苦处？”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能言说的秘密。难道公子心里没有吗？”倪水寒问。
倪水寒的话让云孤鸿陷入了沉思。这么多年，他到底有没有秘密？正如倪水寒所说，云孤鸿是有秘密。并且不止一个。在云孤鸿心里，始终有两件事情不能同人言说。其一是他的父母是谁？他舅舅林思贤答应过等他长大了会告诉他。他这次下山就是想问清楚自己的身世。之下，下山后，表妹被绑架，他没有时间询问自己的身世。可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的身世并不简单，这只是他的臆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算是第一个秘密。第二个秘密，是他对师姐风玲儿的情感。他是喜欢风玲儿，可他不知道风玲儿喜不喜欢他，所以，他没敢把喜欢风玲儿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算是第二个秘密。
“云公子，云公子。”倪水寒轻触云孤鸿的胳膊。
云孤鸿回过神，说：“你叫我？”
“云公子是不是想起自己的秘密了？”倪水寒说。
“你说的对。每个人都有秘密。”云孤鸿说。
“是啊，每个人都有秘密。有些秘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淡忘。可有些秘密，随着时间流逝，渐渐的生长。长啊长啊，长成参天大树，长到心里无法容纳。到那个时候，秘密不再是秘密，而是磨人的痛苦。”倪水寒说。
“或许，把秘密说出来是个不错的选择。”云孤鸿说，“就像大雨过后，山洪暴。与其盲目的堵塞，不如疏通渠道，让它们顺势而下。”
“你想听吗？”倪水寒问。
“其实我很讨厌听别人在我耳边絮叨。不过，如果有人请我喝着酒，或许我能听下去。”云孤鸿说，“再者说，堂堂丐帮帮主讲出来的故事，一定非常精彩。”
“你是拿我寻开心了。”倪水寒说。
“和你开个玩笑，我并无此心。”云孤鸿说。
“我的故事要从十八年前的风流说起。”倪水寒说。
“风流？”云孤鸿反问。
“是啊。风流。”倪水寒说，“一时的风流，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倪水寒望着外面的黑暗，眼中流露出一丝寂寞和感伤。对于倪水寒的痴情，云孤鸿很是感动。他觉得，多情的男人才是真正的侠客。所以，当小刀为他去绰号为“多情剑客”时，云孤鸿并未拒绝。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云孤鸿说，“人生难得一知己，为一个人，为一段情，为一份爱，守护一生也是一种幸福。”
倪水寒端起碗，郑重地敬了云孤鸿一碗酒。等云孤鸿把碗里的酒喝完。倪水寒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问我何愁？我活了大半辈子，当别人知道我为一个女人痴心如此时，他们只是冷笑和讽刺。今日，能听到你说这句话，小兄弟，你这个知己我认定了。哈哈！”
“前辈之事晚辈并不了解，所以对前辈的事情晚辈不敢妄下断言。只是，从前辈的心绪中，晚辈能感知一二。晚辈若有说话不妥之处，还请前辈见谅。”云孤鸿说。
“十八年了，知道这事的人越来越少了。连我自己有时候也就恍惚，恍惚觉得没有此事但是，当夜深人静时，心中那份隐隐作痛的忧愁，提醒我，一切都是真实的。有时候，你可以忘记一个人的模样，但你不会忘记她身上的气味以及带给你心动的体验。”
倪水寒倒了一碗酒，抬头干了。他擦了擦嘴边的酒渍，接着说：“爱上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你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爱上什么样的人。当年她一出道就制造轰动江湖的‘崆峒灭门案’。崆峒派一百三十人全部被她杀死，在当时崆峒派可是江湖名门，虽然不能和少林武当相体，但也在华山昆仑之上。凭一人之力灭掉崆峒，除了说明她心狠手辣之外，她的武功也独步江湖了，此后，她又制造了多起惨案，江湖人已把她形容为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怪物，但是那些从她剑下逃脱的人都说她是风华绝貌的少女，因此江湖人送她一绰号‘黑心妖姬’。”
“我当时刚坐上丐帮帮主之位，丐帮行事，向来是除恶扬善，行侠仗义。身为帮主的我，我决定要为江湖除此祸害。当年的我，年少气盛，目空一切，为了让江湖人知道我的侠义名声，我向她出了决一死战的帖子，她接受了我的挑战，我们约好五月初五在泰山之巅决一死战。”
“当天我先赶到泰山之巅。半柱香后，她来了。我看她一袭白衣，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薄粉敷面，冰肌玉肤，淡雅脱俗，步履轻盈地向我走来。当时我整个人都冰冻住了，我想过她的美丽，但没有想过她会如此美丽。美的令我窒息，美的让我不知所措。当时，我心想，这么美的一个人，尤其是她冲我笑时，我能看出她心中的童真和纯洁。一个拥有童真之心的人怎么会是杀人魔头呢？所以，我认为，这其中或许有误会，又或许是江湖人对她的嫉妒后散播的谣言。”
“她并不知道我的心思。她见我没有动手，她认为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因为我的名号让她很是忌惮。她虽然没有同我交过手，可她心里清楚，如果我没有两下子，不可能当上丐帮的帮主。所以，在良机出现时，她选择了出击。我看到她的手从远方飞来，我也看到死亡马上来临，可是，我当时真的就像着魔一样，身子无法动弹。当她的手接触到我的喉咙时，她住手了。后来，问她为什么住手，她说她从我眼中看出了寂寞。”
“后来，我们没有决斗。我和她在泰山之巅相处了三天，我了解了她的双重性格。她是一个单纯但同时对仇恨和权力极度关注的人。她单纯时会恢复到十八岁，有着十八岁女孩该有的心思和梦想，可当她的心被仇恨占据时，她会消灭一切。她灭崆峒派是因为她母亲被崆峒派的一个弟子给玷污了，她找不到那个人就把整个崆峒派给灭了。”
“我劝她放下仇恨和我一起隐居，她思索了一天后，给我的答应说她做不到。当她说出那句话时，我就知道我们的缘分尽了。我当时也是执着于名利，想着丐帮帮主的身份，现在想想，我真的该放下拥有的江湖地位，一直陪伴她身边，监督她做一个好人。只可惜，世上的好多事情没有如果。”
“后来，我们还是分开了。分手时，我说如果她在杀人我就制止她。她知道我的武功，她没有十足把握战胜我，最后她答应少杀人，做到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从此她就在江湖消失了。当她再出现的江湖上时，已经是‘婆罗门’的门主了。”
“所以前辈想旧情复燃，成为了‘婆罗门’的帮凶？’”云孤鸿说。
“以前我不同意她杀人，现在我当然也不同意她杀人。”倪水寒。
“可是前辈怎么会在‘婆罗门’的人有难是突然出现了？”云孤鸿说。
“我来平安镇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情。至于在乱葬岗出现，纯属巧合。”倪水寒说。
窗外不远小巷拐角处有个破旧的三角旗，旗子上面画有一个破碗和一根木棍。倪水寒站起身说他有些事，要云孤鸿稍等片刻，倪水寒走后，店小二过来收酒钱，共一两二文，云孤鸿拿出银两交给店小二，就在这时，有个乞丐匆忙地从外面走来，或许是有意或许是无意，乞丐撞到了店小二，店小二手里的银子掉在地上，云孤鸿弯腰帮店小二把银子捡起，那乞丐也没有道歉，又匆忙离开。不多时，倪水寒回来了，他看到桌子上的‘打狗棒’没有了，就问云孤鸿怎么回事？云孤鸿这才想起一定是刚才的乞丐拿走了。倪水寒也没太在意，对于这丐帮帮主一职他早就不想做了。打狗棒以后找回就好了。
两人又喝了两坛酒，倪水寒说该走了，云孤鸿问他去那里，倪水寒的话很深奥，至少云孤鸿这么感觉。
倪水寒说﹕“想到那去那，走到哪算那。”
看着倪水寒的背影，云孤鸿大声说：“其实你不必费心机把我带到这里，我现在的武功以对她构不成威胁了。”
倪水寒背对着云孤鸿说：“我看重的不是你的武功，而是你身上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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