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棺材铺

坦诚说，我不知道师傅为什么给我改名，就知道从2002年的9月1号开始，洛东川这个名字伴随了我一生。

        从师傅家里出来后，我直接去了十里开外南坪镇，因为师兄的棺材铺开在这镇上，而我念高中的学校也在这个镇上。

        我师兄这家棺材铺的门面，是他自家的房子，一栋两层高的小楼，一楼用在摆放棺材，二楼则是住宿的地方，别看房子不大，一年到头我师兄凭着打棺材能赚不少钱。

        我走到棺材铺时，已经是中午，烈日当空晒，师兄正在弯腰在捣鼓棺材，我没敢进去，试探性地喊了一句，“师兄。”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朝我看了过来，三十左右的年龄，一脸络腮胡子，体形偏胖，身上是一件深蓝色的粗布衣，他在我身上打量了一会儿后，疑惑道：“你哪位？”

        我整了整衣襟，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一些，又忙把拜师的事说了出来。

        他听后，饶有深意地瞥了我一眼，又扫了一眼我右手食指，淡声道：“行了，知道了，以后在这棺材铺帮忙就行了。”

        我那个时候胆小，站在门口吱吱唔唔老半天，也没说个什么事出来，主要是心里一直惦记着去学校报道的事，就说：“那个…师兄，师傅让我一边上学，一边跟您学手艺。”

        师兄哦了一声，拉着我进了棺材铺，让我在祖师爷鲁班面前烧了三柱清香，说是进门拜祖师爷，这是规矩，不能破。

        拜完祖师爷，师兄也没说啥，让我先去学校报道，不过，报完道必须第一时间赶回棺材铺，他说他的棺材铺不养闲人，想在这生活，就得好好地干活。

        我悻然同意，攥着兜里的两千块钱直接去了学校。

        我报名的时候，人数挺多，排了好长一条队伍，直到下午四点才能报完名，我没敢在学校久留，捧着新发的书本朝师兄的棺材铺走了回去。

        说句心里话，我那个时候根本不想学什么手艺，于我来说，知识才能改变命运，像鬼匠这种手艺，顶多是在小镇子混个温饱，想要赚大钱治好二叔的瘫痪，显然不太可能。

        所以，到了师兄的棺材铺后，我的重心一直在学习上，对于师兄所教的东西，也是敷衍了事。

        但这种想法，在我脑子没持续多久，我改变了这一看法，因为就在我到师兄家的第七天，棺材铺来了个特殊的客人，这个客人让师兄赚了足足一万块钱，要知道我父母一年到头卖谷卖米也赚不了这么多。

        这让我看到了赚大钱的希望，也能让我看到了还师傅二千块钱的希望。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正逢周六学校放假，师兄去乡下收木材打棺材，我被师兄吩咐看着棺材铺。

        一天下来，也没什么生意，毕竟，这年头不可能天天死人，不死人棺材铺肯定没生意，直到临近傍晚时，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我眼前，是一名三十左右的妇人，中等身材，虽说上了年纪，长的却是风韵犹存，美中不足的是，这妇人体形偏胖，屁股大的出奇，她扭着大屁股，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你就是王师傅？”她盯着我，在我身上打量了一会儿，语气怪怪的。

        我抬头望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大实话：“我师兄下乡收木材去了。”

        “这样啊！”她回了一句，饶有深意地在棺材铺内走了一圈，一边走着，一边用手摸着棺材盖，又问我，“王师傅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跟了上去，虽说我对棺材没什么兴趣，但吃喝拉撒睡一直在师兄家，如今师兄不在，我自然要替他招呼好客人，就恭敬地说：“最迟明天早上能回来。”

        她哦了一声，也不再说话，又在棺材铺内转了一圈，看她的眼神好似在找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了一句，“大姐，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她收回目光，瞥了我一眼，压低声音说：“有没有那种可以装七具尸体的棺材？”

        我有点懵了，这棺材讲究一口棺材一个人，哪有什么放七具尸体的棺材，连忙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没有。

        她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嘀咕道：“看来只能定制了。”

        我有些不明白她意思，就算定制也不能打那种棺材，按照我原本的意思是把这话说出来，但又怕把师兄的客人给赶走了，只好附和了一句，“对，恐怕只能定制了。”

        听着这话，那妇人嘿嘿一笑，连忙从裤兜掏出一千块钱，趁我不注意之际，把钱塞在我兜里，说：“就这样决定了，定制一口那种棺材，这是订金。”

        我不敢收，连忙掏出钱还了回去，哪里晓得，她脸色一沉，一把打开我手臂，冷声道：“小伙子，你懂不懂规矩，这打棺材的订金哪能随便退，退了等于诅咒我家还要死人。”

        我一听，吓了一大跳，打棺材还有这种讲究？连忙缩回手，“对不起，真对不起，我只是个学徒，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让我给她写个收据，我问她写什么收据，她说，当然是订金的收据。

        我本来想说点什么，但看到她倦起衣袖，一副你不写收据，我就跟你没完的态度，我无奈的写了一张收据给她。

        她拿着收据，又给我塞了一百块钱，说是奖励我的，便踏着步子从棺材铺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我隐约感觉自己被坑了，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心想只是一口大一点的棺材罢了，师兄应该打出来，便关上店门，随便捣鼓了一些吃的，回到二楼捧着书本学习。

        大概是晚上11点的样子，楼下传来一阵响动，要是没猜错，应该是师兄回来了。

        我放下书本，立马朝楼下跑了过去，就见到师兄一脸疲惫之色，我那个时候挺怕师兄的，主要是师兄这人，一天到晚挂着一张僵尸脸，鲜少开口说话，更别提笑这种奢侈的表情，就胆怯地问了一句，“师兄，你不是说明早才回来么？”

        他瞥了我一眼，也没说话，径直朝二楼的卧房走了过去，我本来想追上去把那中年妇人给订金的事说出来，但看到师兄好似没兴趣，我也没追上去，就打算着明天早上再告诉他。

        翌日，一大清早，我想到那中年妇人可能会来，大概是七点的样子便起了床，还没来得及洗簌，就听到楼下传来师兄的声音，“你走，我不打那种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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