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我和你
开学这段日子, 娱乐活动颇丰, 学习也显得轻松起来, 倒是出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新闻。
比如临近高考, 教导主任在抓高三年级早恋的人。叶唯他们班的晏宁，迫不得已和学长分了手。
高一18班的成绩向来是高一年级的第一名。这样被全年级瞩目的班级，来了一个转学生。
这个转学生叫温婉，她个子不高不矮，身材纤细。乐于接受新事物的18班同学，自然极快就认可了温婉的存在。
这天，上体育课的时候, 女生和温婉一同走。八卦的薛瑜管不住嘴：“温婉, 听说你之前在成都读书, 四川好玩么？”
温婉想了想：“好吃的东西也挺多的。”一路上, 她给大家讲了讲成都, 很快便走到了操场。
这学期练乒乓, 新同学温婉也有了搭档。晏宁总是冷着一张脸，不爱说话, 她不大和女生们交流。
温婉瘦得厉害, 拿球拍的时候, 球拍在她手中像有千斤重一般。她一下一下轻轻地打，球晃晃悠悠的。
她们的对打已经失败了好几个来回，晏宁看着不耐烦, 但没说什么。
快下课了, 乒乓球又掉了。
晏宁把球拍往桌上一搁, 她的声音重极了，带着一丝愠怒：“你到底会不会打？”
“我……”温婉的话没讲多少，眼泪就已经上来了。乒乓球拍落在地上，出与地面摩擦的声响。
晏宁一怔，收拾了下球拍，嘴里嘟囔：“服了你了。”
神经病，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也不知道那个人在哭什么。晏宁拿着球拍和乒乓球离开了。
晏宁的背影远去，温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来她的眼泪对晏宁没有作用。她用纸巾擦了擦，面部重新变得洁净起来。
下课后，同学们都往教室赶。温婉一个人在后面，脚步慢极了。她心情不太舒爽时，便会走得慢。
这日的春光明媚，新绿爬上了枝头。温婉的步子一停，她瞧见了一株桃树，上头有微微绽放的小花，粉粉的、嫩嫩的。
温婉扫了扫周围，没有人，她伸手摘下一朵花。她的手不大，花瓣被围拢在她掌心。
在原地站了一会，温婉看得仔细，没觉前面正好有一行人走来。直到有人撞到了她的胳膊，力道略大。
温婉险些跌倒，她的脚步方才站稳，手中的花却砸到了地上。她眉头一皱，身子蹲下去，面前却有一道阴影盖住了光。
那个人抢先帮她拾起了花：“喏。”
花被他递了过来，他有些粗鲁，手指紧捏着花瓣，看起来对这朵花毫不在意那样。
温婉没说话，接过花。她看到花瓣已受到了损害，浅粉色似被撕开一般。她的眼睛立刻冷下来，阴恻恻的。
那人没看见温婉的表情，只闻见了她身上浅淡的香味，一阵一阵扑打着他的鼻子，他开了口。
“我是8班的陈哲。”他问，“你叫什么？”
见她一直低着头，陈哲只看到她的长乌黑。阳光层层铺下来，照着她白皙的额头，雪那般白。
温婉抬起头来，看向陈哲，嘴角牵起：“我叫温婉，是18班的。”
这个笑容同她的名字一样温婉可人，陈哲愣了几秒。被他遗忘掉的一些记忆倏地涌来，他想起了之前的自己。
陈哲曾经迷恋过那样的笑容，在初中的时候。那也是他感情史上唯一一次失败的追求。
每当见到这种笑，脑中有个声音总是在提醒他当初的愚蠢，一遍又一遍。
“温婉。”陈哲重复了她的名字，又看向她的眼睛。
“温和的温，婉约的婉。”
“陈哲！”不远处有个同学在叫他，“快上课了！”
陈哲只得起了身，他朝温婉伸出手，想拉她站起来。温婉却将手往后一躲，护住了手里的花。
“有机会再见。”陈哲没有尴尬，小跑离开了，不时回头看温婉一眼，她还蹲在那里。
待陈哲走了，温婉便自己站了起来，她扫了扫周围，学生都走空了。她把手里的花一捏，花汁流下来，花瓣被彻底碾碎。
那朵桃花被温婉一丢，落进了身侧的绿草地上。烦死了，没了看花的兴致。
温婉走了，头也不回。她径直往教学楼走去，加快步子，快要上数学课了，她可不能迟到。
□□那样好，明艳的阳光底下，少女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操场边的青青草地上，留着一朵残破的桃花。
体育课后的那个小小插曲似乎被很快遗忘了。偶尔，陈哲会碰见18班的那群同学，他下意识地捕捉那张脸。
他始终没有看见温婉。
陈哲想到了那天下午，温婉看桃花的样子。画面往他脑袋里跑，无法停歇。他忍不住回想。
对待一朵花也那样温柔，她一定很善良吧。人如其名，温婉，温婉。陈哲念了这个名字好久，下定决心要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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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团招新早已结束。周日下午，夜自修前几个小时都留给了社团活动时间。
叶唯记起许久都没有和笔友F联系了，她给Freddie了一封邮件，传达了她内心的喜悦。
[前几日，我加入了话剧社。原本我没有这样的念头，多亏了那个男孩J，他教会了我很多。……你觉得我应该送他什么礼物呢？]
纪衍在家翻物理学的书，他一直没关注手机。当他准备去学校的时候，才现叶唯的那封邮件。
她想给自己送礼物？
纪衍不自觉地露出笑容，他不需要做太多，叶唯的心思总能被他知晓。礼物么？
对他来说，要是她能开心，那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纪衍可不能在笔友F的邮件里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还是希望叶唯主动来找他。于是，纪衍拿起手机开始输入。
[我不是J肚子里的蛔虫，无法猜测到他的想法。不过，如果你能主动去问J，他一定会告诉你的……]
怎么能让叶唯敞开心扉呢？
邮件还没有送，纪衍抬起眼，瞥见了桌上的一本书。他的动作停了停，手机被搁在了桌上。
纪衍的眼睛逐渐模糊，绵绵密密的小雨下了起来，他听到了那雨声。然后，记忆里的画面变得清晰。
初三的某个周末，纪衍去书店找一本参考书。他撑着伞走到书店门口，收了伞，雨水稍稍落在上。
那场雨是从早晨开始下的，虽然小，但到了下午也没有歇，息息不停的样子，四处弥漫潮湿的气息。
书店正好进了新书，店员抱着书从纪衍身边经过，他闻到了新鲜的油墨香味。
越往里走，便越安静。纪衍找到了那本参考书，他一次性拿了好几本，书在怀中。他要离开的时候，瞧见了一个背影。
她扎着马尾，没有穿校服，只穿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白色卫衣。连帽的卫衣，帽子上还有两个小小的耳朵。
她背对着纪衍，两只小耳朵垂下来。她在看书，周遭的空气在她边上愈寂静起来。
一只沉静的小兔子。
是善仪中学的她吗？纪衍站在那里看了一会，时间倏地变得清又浅。说不上来，但他觉得那个女孩就是她。
纪衍抬脚走向叶唯后面的那个书架，他假装在看书，其实一直在看她。他看不到她的脸，只能听见她翻起书页的声音。
沙沙，沙沙，清澈的声响，是属于书的。
叶唯在书店没待太久，她合上了书，离开的时候，仿佛察觉到了那道视线。她回头看了看，愣了一愣。
她身后的书架上立着一本书，封面是碧蓝色的。某个人似乎在认真看书，只是他的脸被挡住了。
上头写着几个大字，《新课标初中数学竞赛》。
这个画面有些好笑，叶唯不由得笑了。她的笑声轻极了，令这里的清静泛起了一丝涟漪。
叶唯赶紧捂住了嘴。她可不能打扰大家看书，尤其是眼前这个沉迷竞赛无法自拔的初中生。
怕被父母看到，叶唯不敢买那本书。她拿了另一本书，便离开了这里。
数学竞赛的书移开后，出现了纪衍的脸。她已经走去收银台了，他确定他没有看错，是那个女孩。
纪衍走到叶唯方才站着的位置，找到了她看的那本书。他的脚步一滞，手指轻落在了封面上。
再简洁不过的封面上有一行字，《接纳自己的不完美》。
纪衍站在那里，将这本书看完。待他结束阅读的时候，已到了傍晚时分。天开始黑，夜是凉的。
从小到大，纪衍总是在追逐完美，日复一日。而不完美会令他倍感焦虑，那些焦虑终于在某天爆。
他的焦虑引了强迫症。不断重复的行为暂时降低纪衍的焦虑，可时间越久，他的焦虑却越深。
根治于心的强迫思维彻底影响到纪衍的生活。而接纳自己，是他恢复的开始。
纪衍看了一眼旁边的参考书，他买了六本，每本都是崭新的、整洁的、毫无瑕疵。
纪衍思索了几秒，将书放了回去，只带走其中两本。他想一点点回归原来的生活，那就从2次开始吧。
又是那个女孩教他的。
纪衍离开书店的时候，见到了凉凉的长夜。可对他来说，那个夜晚是温热的。
回忆从眼前散去，纪衍此刻坐在家中的书桌前。手机放在桌上，他拿了起来，暗下的屏幕再次亮起。
纪衍输入一行字，将那封邮件补齐。
[给你推荐一本书，书名叫接纳自己的不完美。]
窗子外面，阳光正好。春天里四处都是碧澄澄的植物，那种绿色搁在阳光里，见到□□的人都好像喝了一杯薄荷味的奶绿。
通透的，明澈的，那是春日阳光的味道。
邮件被纪衍送，投递到叶唯的邮箱。
一起做更好的人吧，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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