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管它干的稀得
李太医又忍住了。
等等看，看这位所谓的百草堂主人究竟要弄什么幺蛾子上来。
众位太医和他想的都差不多。
这个简单的医案只不过是个开胃小菜罢了，真正的重头戏应当是在后面。
陈院正和其他几位资历老的太医压根都没有出言，不然颇有用杀牛刀宰鸡的嫌疑。
就连起初那些侃侃而谈的小太医们所为的也不过是博个脸熟。
不然这样的问题……
谁愿意回答呢？
沈芙举起纤白幼嫩的双手，轻轻地拍了拍，粉唇轻启：“抬上来。”
年轻的太医们伸长了脖子等着沈芙给他们一个更大的难题好一展才华。
随着纷乱的脚步声。
几个小厮吃力地抬着一副担架进来。
担架上是一副长长大大的身躯。
长腿的一半软绵绵地拖在地上。
小厮们将担架放在沈芙的案几前，便退了下去。
沈芙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便是那位病人了。”
座上一位太医见了，脸上顿时浮起红云，正是那位先前给林三郎诊治的太医。
他已经认出那日倒霉的傻大个。
因了他的疏忽，傻大个勒断了林三郎的两根肋骨，引起了主家的杀心，这才如此凄惨吧。
人都有羞耻之心。
没见到的时候，他想不起来，见到了，便生了歉疚。
沈芙假作没有看到。
有几名太医迟疑了片刻，便走上来瞧了瞧病人。
这病人肤色黝黑，黑的几乎看不出来面色，但是身上涂得琳琅满目的药材却让他们开了眼。
“这是……”
沈芙也不瞒着，道：“我见他病重，又没人为他请郎中，便收入了院子，只是他身上的伤痕，我想了七八种治法，拿捏不准，便每样都试了点。”
几名太医愣愣地看着她。
竟然还可以这样？
前半句话听起来觉得沈大小姐心善，后半句怎么听起来是沈大小姐将这个可怜人当成了药人。
明明能够施针，让病人早日解脱病痛，却偏偏要这样玩。
是不是有些过分呢。
陈院正不由得皱了皱眉。
太医们议论了起来：“这是不是太胡闹了些？”
“对啊，没有确定病情，怎么就能施药呢？还弄上七八种……”
李太医的神情有些不屑起来。
难道说这可怜的病人被沈大小姐各种花样给治的生命垂危了么？
还是故意假借这个病人来为难他们？
这样子，实在不是正人君子能够做出来的事。
不过……她原本就是个从乡下来的女子。
沈芙淡然地道：“你们只管拿出自个的方子就是。”
几位太医低下头去，检查起病人的情况。
不过是断腿加上风寒罢了。
就这么简单？
太医们互相看看，都有点拿不准了。
李太医急了直起身子，“你们诊断的病情究竟是什么？”
“鞭笞之伤。”
“断腿。”
“伤寒。”
李太医：“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不开方子？”
太医们一愣。
以往李太医对陈院正也算是恭顺，怎么今天如此阙越了？
他们偷偷地看了看陈院正。
沈芙了然轻笑。
太医院这样的地方一样有争斗。
而且，这样的争斗往往都是和朝争连接起来的。
妃嫔皇子们都有着自己信得过的太医。
看样子这位李太医和陈院正之间有些微妙了。
前世，陈院正曾经帮助她调理过身体，不然，她这瘦小的身子嫁给了三皇子，怎么能够承担得起三皇子妃的大任。
她一直记着这份情谊，对陈家也多有照拂。
后来，她入宫为后，打算重用陈家，陈院正却提出了告老还乡，子孙全部都没有在太医院任职。
李太医成为了院正。
“这位太医何必过急？”沈芙笑着道：“若是您想诊治，一样是可以的，等下一轮便是。”
李太医这份阙越立即被变成了急于献技的失态。
“你……”李太医气的噎住了。
陈院正宽慰道：“李太医不必着急，后面还有机会，这方子每个人各写各的，互不影响。”
这句话妥妥地坐实了李太医想拔尖以致失态。
先上来的几位太医听了这话，那里还敢犹豫，李太医也是太医院份量较重的前辈，他们怎么还好在这里犹犹豫豫地占着茅坑不拉屎。
不论如何，都先拉一泡屎，管它干的稀的。
太医们挥毫而就。
小蝶笑嘻嘻地过来收了方子，都放在沈芙的案上。
沈芙拿起来一一端详，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陈院正笑着催促：“李太医，现在……你不去看看么？”
担架周围的位置已经全部都让出来了。
你方才不是着急要施展才华么？
怎么这会又矫情上了。
李太医气的满脸涨红，两条眉毛立了起来。
偏巧那个起初给林三郎看病的太医也插了一脚，笑着道：“李太医，我们一起去如何？也好趁此机会讨教一二。”
赵太医等人连忙拉了拉李太医的袖子。
“好吧，云太医，请，”李太医勉强压住了内心的火气，风度翩翩地走到了担架跟前。
云太医那日诊治林三郎闹出来那么大的事，心中忐忑，生怕陈院正对他印象不佳。
当然要想着法子讨好上官一二。
再则，他也对这个傻大个有些歉疚，想看看此人到底怎么样了。
“请。”
两人上来之后，再没有其他太医愿意上来。
云太医诊了脉，放下心来。
这傻大个虽然倒霉，但也命大，风寒不要命，最麻烦的便是断腿了。
虽然不明白沈芙为何出这么个没有什么难度的难题。
云太医还是立即就将方子开了出来。
“请百草堂主人指正，”云太医现在对着小姑娘非常的恭敬。
他才不像某些没有眼色的人呢。
陈院正从进百草堂开始，就接受了沈芙百草堂主人的称呼，而且表现的非常友善。
他自然有样学样。
果然，沈芙看他的眼神要比方才要温和了许多。
李太医也陷入了和之前的那些太医们一样的困惑。
他真不敢相信，沈芙竟然设下了这样没有难度的试题。
同行相轻。
太医院内也是如此。
他们这些人前来求见沈芙，也并不是完全的服气，内心里都还是抱着挑刺的态度。
那么沈芙又怎么会不趁机为难他们，来彰显自个的针术呢？
他检查了半天，不相信真相就是这么简单。
病人并没有危在旦夕，实际上，好像还在逐渐康复。
云太医写的时候，李太医在思索。
云太医写完了，李太医还在思索。
沈芙单手托腮，也跟着紧张起来。
莫不是，她折腾了这么几日，将傻大个折腾出来什么问题了？
原先被李太医急吼吼地轰下来的太医们心中颇有些不平，他们可和起初急着评论医案的小太医们不同，好歹在太医院里混了几年，知道眉高眼低。
李太医和陈院正不和，已经不是秘密。
方才李太医当场训斥他们，不仅仅是不给他们面子，也是不给陈院正颜面。
“本以为他上去能有多快呢？”
“我们仔细呢就叫磨磨唧唧，人家就叫做深思熟虑，谁让人家资历老呢。”
“资历老？陈院正还没有出声呢，偏他声音大。”
“嘘，看他写出什么绝世的好方子来吧。”
沈芙接过李太医呈上来的药方时，笑着道：“这一定是极好的方子，待会请各位评判一番。”
底下的那些太医们已经忘记了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了。
个个等着沈芙点评。
希望能够选出自己的方子来。
“你不知道，我开这个方子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味药，平日里几乎不怎么用，但是只有那样君臣相佐，才能有奇效。”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我这方子多年来未曾失过手。”
就连李太医也坐的直直，仰着下巴，自觉自个的方子无人能敌。
沈芙笑着拢了拢案上的药方，“各位都是太医院的前辈，开出来的方子必然有构思精妙之处。我医术平平，无法做出裁决，这么多的方子，也不能让病人一碗碗的去吃。只好请陈院正来点评一二。”
众人：“……”
前面听得舒畅，中间听的闹心。
再好的药也是有三分毒的。
病人一碗碗的去吃，药材之间相克了，反而生出其他的病了。
听沈芙这么说话，真是牙疼。
再到后面就是默然了。
请陈院正点评一二，好也是太医院自家的事，不好也是太医院自家的事。
真是狡猾。
李太医素来心高气傲，屈居在陈院正手下，本就是意难平，现在还要对方点评他的药方……
众太医又默默地去看陈院正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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