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江湖分五色（一）
作为江湖有数的大人物之一，姚方伯是清楚寒江雪的背景的。也知道寒江雪与叶家之间的一些过往，更猜得到寒江雪这样的皇家供奉很可能是为了什么而来。所以他才会主动现身探春园与叶青衫见面并将其身世相告。
姚方伯的目的很明确——用叶青衫来吸引寒江雪的注意，再利用寒江雪与段沧流的关系在两人之间制造误会，以实现自己金蝉脱壳的打算。
如果一开始姚方伯还怀疑伐聚刀现身江湖是冲着身份曝光的叶青衫，那么当得知寒江雪也现身后，他就可以肯定自己错了。叶家的事情虽然重大，可朝廷也绝不会同时派出两股不相统属的力量。而身为皇家供奉的寒江雪显然要比段沧流更有资格负责此事。
于是公然与叶青衫见面以及后来城外的古怪铃音自然就都是姚方伯有意为之。他要用这些假象将自己和姚家与寒江雪、叶青衫联系到一起，从而让段沧流出现误判——既然寒江雪负责的才是叶家之事，作为伐聚刀领的段沧流就不会也不敢插手。同时，在不能确定姚家与此事到底存在什么关联之前，段沧流也不会轻易对姚家动手以免干扰寒江雪。如此一来，姚家大体上也就安全了。毕竟事关机密，寒江雪不可能与段沧流有什么沟通。
然而事情难免还是出了一点小意外——当姚方伯使人在城外伪造寒江雪的铃音之时，他没有料到寒江雪竟碰巧也在！
被正主抓了现行的滋味并不好受，好在随后现身的邵成危当机立断悍然对他起偷袭，而他也心领神会地装出因“一时不察”而受伤的样子，这才打消了寒江雪的疑虑。在寒江雪看来，姚方伯与邵成危的表现实在“再正常不过”，无非又是江湖里那些狗屁倒灶的争斗罢了。也就没有追究姚方伯“狐假虎威借自己名头威胁邵成危”的“小人行径”。
待寒江雪走后，姚方伯立刻返回城中安抚过姚家子弟，然后便与邵成危一道顺利离开项州前往四明山，并在四明山上与早已等候多时的晴园主人萧香客等几位“同道中人”联手起了“四明山之约”，声称因青风复起导致江湖大乱，几人欲齐心联手重建江湖秩序。
尽管四明山之约从头至尾都不曾提及天玄四座，但消息一出，人们还是清楚地感受到双方之间已势如水火。毕竟天玄四座才是公认的江湖至尊，何况早已出玄字帖号召天下英雄共击青风，就算迟迟没有什么作为，但立场还是鲜明无比。姚方伯等人此举无异于公然质疑天玄四座，甚至是挑战其江湖至尊的地位。
有意思的是，当天玄四座因为四明山之约而感到无比愤慨之际，青妖鱼盼盼和新任的六龙会会段沧流却对此事公开“支持”，更分别用实际行动和口头表态为四明山上的几位“助威”——青风在第一时间就从参与了四明山之约的那几位的势力范围内撤出自己的人马，而段沧流则表示愿意支持南溟刀王等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为江湖建立新的秩序，并扬言如有必要，项州六龙会和已经改名为“栖凰馆”的刀王门也愿为此“义举”略尽一份绵力。
鱼盼盼的作法很好理解。毕竟有人愿意为自己分担来自天玄四座的压力。而此消彼长之下，原本在表面上实力最强的天玄四座突然就变成了被几方“联手”针对的“少数派”。这显然是青风十分乐意见到的局面。
而段沧流的表态叶青衫也可以猜出缘由——在姚方伯精心制造的那个误会之下，段沧流很难不生出“四明山之约乃是寒江雪的意思”之类的联想。但又因为无法肯定，自然就只能口头表态了。对于段沧流这种出身朝廷的人来说，口头承诺从来都算不得数，只要不是白纸黑字，他们随时都能出尔反尔食言自肥。甚至就连白纸黑字往往都对他们起不到一丁点的约束。
但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人们以为江湖几大势力即将对其他大小门派展开争夺并最终摆明车马大战一场之际，多年来一直刻意与江湖保持距离的峫岭鬼族竟也不甘寂寞地介入了这场江湖乱局，且态度十分高调。
第一个代表鬼族登台亮相的人是一个自称“罗睺”的洞明高手。自从青风复起吹乱了江湖，让无数早先不为人知的高手相继现身于人们视线之后，洞明高手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被人们当成神仙一般的人物。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没有人敢小觑这位罗睺。
但凡对峫岭鬼族稍微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鬼族之内以鬼王为尊，其座下又有长老、鬼司与鬼使三股力量。这三股力量中，长老们多负责打理鬼族祭祀、生产、人事任命等事务，而鬼司们掌刑律，这两者的职责权限因为主要针对鬼族内部，倒还不至让江湖太过在意。但鬼使却很难不让江湖人上心。因为鬼使们管的是杀伐。换句话说，鬼使是峫岭鬼族真正对外的力量。
鬼使共有四位，各以凶星为名，罗睺正是其一。而罗睺所领的这支人马，更是鬼族凶名赫赫的“百鬼”。
尽管峫岭鬼族一直游离于江湖甚至整个世俗之外，而鬼使们及其部下也从未走出过峫岭一步。但游离不等于隔绝，百多年岁月足够让世人与其生大量接触并对其有着一定程度的了解。比起计都麾下以绝对实力著称的“无常”、紫炁麾下以精于暗杀和消息刺探而闻名的“游魂”以及月孛麾下向来神秘不为外人所知的“九幽”，罗睺的“百鬼”在四位鬼使各自所部中的实力和表现都不算十分突出。但对于峫岭之外的人们来说，“百鬼”给予他们的印象却最为深刻——正是从“百鬼”的身上，无数被利益驱使而失去理智、想要在峫岭财又不愿守鬼族规矩的江湖人才深深地体会到鬼族的可怕。
因为百鬼最擅长的，是毒！
世间毒药千千万万，能让习惯了刀头舔血的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却从来都不太多。而百鬼所用的毒药，每一种都能轻易让任何自负刚强勇烈意志如铁的硬汉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的人格和尊严。盼归这等被无数江湖人视为噩梦的奇毒，在百鬼眼中甚至都不入流。
在与鬼族接触过的江湖人里有一种说法——如果你认为自己已被百鬼盯上，最好立刻自杀。千万不要有任何犹豫迟疑，否则你一定会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所以哪怕罗睺只是一位洞明，自他公然现身江湖的那一刻起，整个江湖也绝对没有任何人敢轻视他的存在。不是万不得已，也没有人愿意给自己树立这样一个敌人。
随着代表峫岭鬼族的罗睺率领着百鬼走出石牌镇，将那面以鲜血和毒液涂抹着一张鬼面的黑色大旗狠狠插在项州之南后，整个江湖也就此分成了五色。尽管还有一些地方还未曾被这五色所浸，但人们却毫不怀疑“五色”遍染江湖只是时间问题。因为猛虎相斗，岂能容豺狼在侧？
马熠就被人当成了这样一只豺狼。尽管他对此十分不满，可看着伍福那一脸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神态和对方带来的那几名伐聚刀手，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反对的底气。好在自己不是独自面对代表段沧流前来的伍福。大厅之内，除了伍福和他，还有另外两人。有这二人在，自己总算不用直接面对来自伍福施加的巨大压力。毕竟宋承宗和唐五不论如今的身份还是江湖地位，似乎都要比自己稍稍高了那么一点。
这让马熠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只是金刀盟的堂主之一，却忘了今日之前，他从来都不满足于这个身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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