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江湖分五色（三）

对于唐富贵来说，一定程度上代表朝廷的段沧流必然是最理想甚至是唯一的选择。与其他江湖势力相比，不论是云州唐府还是大富大贵帮的江湖气息都显得不是那么纯粹——光一个江湖是没有办法让唐富贵富甲天下的，唐家的生意重心在很多年前就已转移到了江湖之外。朝廷或许不便直接插手江湖，可官府的力量却可以轻易将唐家打回原形。

        银子是唐富贵乃至整个云州唐府最大的倚仗和最强有力的武器，只要他唐富贵还想要立足江湖，就绝不敢得罪朝廷。如果说唐富贵之前迟迟没有明确立场还可以用形势尚未明朗作借口，那么自从姚方伯等人起四明山之约让江湖渐渐“五色分明”之后，唐富贵就再没有浑水摸鱼的可能，必须立刻选边站队。

        “既然咱们的财神爷已有了计较，看来在下是该告辞了。”再次看了眼厅内几人，将各人神色一一看在眼里，宋承宗微微一笑起身朝门口走去，没走两步，又突然回头冲着马熠挑了挑眉毛，“我记得马堂主好像也要回一趟金刀盟，你我不妨结伴同行如何？”

        “哦——对对对！你看看，我还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马熠只是稍稍一怔便已很快了然，连忙笑着起身跟上前去。尽管不清楚宋承宗何来的底气，可其既然能受吞贼许之寒重用，又得素雪公子梁素雪赞誉有加，必然有不凡之处，绝非狂妄无知之人。

        “怎么？你们以为今日还走得出这扇门不成？”不等两人迈步出门，伍福冰冷阴鸷的声音已在厅中响起，伐聚刀手应声而动，五柄伐聚刀上闪动的寒芒竟让这盛夏晌午都没来由的透着一股子让人牙齿打颤的寒意。

        见双方已然撕破脸皮，马熠倒总算是显出他身为金刀盟开山堂堂主的过人胆色，理都不理那五把寒光闪闪的伐聚刀，只是探手捉刀回头斜睨伍福。堂而皇之地摆出一副“大不了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态度。可伍福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宋承宗负在背后的左手手掌上迟迟没有进一步表示。

        “让他们走！”眼看着宋承宗仿佛料定了伍福不会动手一般好整以暇地伸起懒腰，脸色阴晴不定的伍福竟真的摆手挥退满心疑惑的伐聚刀手。而跟在宋承宗身后的马熠却因为角度的缘故，暗自对宋承宗左手拇指上的那枚翠绿欲滴的翡翠扳指上了心。

        伍福是因为宋承宗方才悄然戴上这枚翡翠扳指才改变主意的，这枚扳指到底是何物？伍福、宋承宗和这枚扳指之间又有什么秘密？

        “马堂主，你我二人这次是不是就算有了同生共死的交情？”跟在宋承宗身后快步离开项州城，正自揣测那枚扳指来历的马熠突然听宋承宗问道。

        “啊？啊，应该算是吧？宋老弟这话是什么意思？”马熠闻言一怔，不知这宋承宗又在打什么主意。

        “也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我也算有缘，心里便有些话想听听马兄的意思。”宋承宗微微一笑率先走进官道边的一间门口挂着竹帘的茶棚。

        心中好奇的马熠忍不住跟了进去，双眼才刚刚适应内外光线明暗变化看清茶棚里的环境，不由得瞳孔猛缩心头狂跳地看向已经落座的宋承宗。他现自己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马堂主，小弟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峫岭鬼族鬼王座下四鬼使之一、游魂之——紫炁。”见马熠已心有所感，宋承宗笑着介绍道，“尊使，这位便是绿林魁金刀盟开山堂马熠马堂主，江湖公认的金刀盟九把刀中最快最狠最利的一把。”

        “久仰”与往常不同，未曾以鬼脸遮面只是蒙了一方黑巾的紫炁点点头语气平淡无比地客套了一句便再次看向宋承宗。和马熠一样，她也很想知道宋承宗为何要带着“外人”来此赴约。

        “如今江湖已分五色”招手示意马熠入座，又亲自斟了杯茶水后，宋承宗这才看着马熠缓缓说道，“所以再没有任何人能够骑墙。小弟知道金刀盟马盟主心中未必没有计较，可有些事，马盟主未必就比小弟这已身在局中的人要看得更分明。毕竟‘当局者迷’的说法并不总是成立的。”

        “宋老弟，马某不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可你也知道，马某只是开山堂堂主，我金刀盟内与我身份仿佛的人至少还有六个。所以这种事，你是不是该直接找我兄弟去谈？”不等宋承宗把话说完，马熠已出声插口道。有些事虽然彼此心知肚明，可说没说、听没听的意义和性质却是截然不同。

        “马兄稍安勿躁，不妨先听小弟把话说完。”宋承宗微笑说道，“更何况，在小弟看来，这金刀盟中最有资格坐上盟主之位的，从来都不是那把中看不中用的金刀！”

        “宋承宗！”马熠闻言心中猛地一震，迅在宋承宗与紫炁两人脸上来回扫了几眼随即拍案而起大怒道，“世人皆知我兄弟五人向来同心同命！你如此挑拨，到底是何居心？！”

        “呵——”宋承宗见状也不在意，马熠刚才那短短一瞬间的神色变化早已被他整个捕捉到，又岂会不知对方只是在故作姿态？眼见这马熠既想为日后留条退路，又想听听自己还要说些什么，宋承宗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马兄千万莫要动怒，小弟不过只是说些肺腑之言罢了，若是马兄觉得小弟说的不中听，就当作耳旁风便是。来来来，喝茶，喝茶！”马熠既然已经上钩，宋承宗倒也不再急着说了，竟开始吊起了对方的胃口。这样一来，那马熠反倒有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明明想要听下去，又怕自己看起来显得真如对方所想的那般道貌岸然心怀鬼胎。好在紫炁似乎对两人这种江湖常见的谈话方式很不耐烦，既然已经明白了宋承宗的用意，也就没心思继续废话，径自将手中茶杯重重掼在桌子上冷声说道，“我鬼族从不喜欢皮里阳秋拐弯抹角。本使虽不知你马堂主的底细，可既然宋门主觉得你马堂主更适合做金刀盟盟主，本使自然不会反对。话说到这个份上，马堂主不妨就给个痛快话！只要你有心，本使愿助你一臂之力！”

        见对方已经讲话彻底挑明，马熠当机立断也不再惺惺作态。机会这种事情向来是可遇不可求的。既然机会都到了自己面前，虽然一时半会儿也衡量不出风险利弊，可该抓还是要抓住，省的将来追悔不已。心念已定，马熠撩袍入座肃容正色地说道，“既然二位如此看得起马某，那马某不妨便明说了，我金刀盟有九个堂口，论地位开山堂只排在第三，实力则更只在中游，不知二位要如何助我？我又要为此付出些什么代价？”

        宋承宗见紫炁略一沉吟便伸手蘸着茶水在桌子上飞快地写了些字又随手抹去，已然心领神会，随即朝马熠颔笑道，“不知这金刀盟的各位堂主里，可有能入我们这位新晋马盟主法眼的人物？”

        “不可！”马熠闻言暗自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料到鬼族有如此自信，竟打算替他将其他八位堂主尽数除掉！

        “为何？”紫炁不耐烦地瞪了马熠一眼，“既然他们碍了我们的事，还留着做什么？”

        “尊使恐怕不知我金刀盟内情。”紫炁表现出来的强大自信让马熠不由得主动放低姿态，语气谦卑地说道，“我金刀盟出自绿林，素来最重义气。而各个堂口的人马又几乎全是跟着自己堂主一路走过来的弟兄。若是其余堂主尽皆丧命，在下即便能凭此强行挤掉在下那同父异母的兄弟上位，也绝对无法服众，甚至整个金刀盟都极有可能就此分崩离析！”

        “若是马烨亲自传位与你呢？”紫炁又道。只是眼角流露出来的那一丝不屑的笑意，似乎在嘲笑着马熠口中说出的那句“最重义气”。

        “这怎么可能？”马烨闻言苦笑摇头，“在下与马烨早就对彼此心生不满，何况他一心想要传位与自己的儿子，否则这些年又怎会明里暗里地打压开山堂？尊使或许不知，金刀盟创建之初，在下的开山堂可是仅次于金刀堂的存在……”

        “这个不用你担心”紫炁冷冷一笑摆手道，“你这就可以准备做金刀盟的盟主了。至于你先前提到的代价，嘁——不是本使瞧不起你们金刀盟，就你们那点家当，能给本使什么？本使这么做，不过是顺手卖某人一个面子罢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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