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望七神（一）

不知从何时开始，江湖中流传出一个说法——

        这天下间有三柄“近乎道”的剑。其一是天道剑圣丁宪的天道十三剑；其二是南门书院的镇山绝学獬豸剑；其三则是田子渊的七杀剑。

        这三柄剑，一为天道，一为王道，一为杀道。

        虽然很多人认为将田子渊的七杀剑与其他二者相提并论似乎略显牵强，可真正有资格下定论的人们却没有一个对此表过任何意见。就好像他们全都默认了这个说法一般。

        这些人既然都已默认，世人也就慢慢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道”就是“道”，无所谓“大小”、无所谓“强弱”、更无所谓“高低”。从此以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都将丁小虫、谢抱玉和田子渊视为继丁宪之后最有希望达到剑道之极致的人。

        直到叶青衫在玉声馆中使出了那震惊江湖的一剑。

        因为“代天杀生”的说法太过狂妄，其本身也无比神秘，以至于时至今日，也没有几个人能知道“代天杀生”到底是一种剑法？还是一种剑法之外的武学？又或者一种谁都不知道的武道境界？不知道，就无法给出结论，给不出结论，叶青衫算不算是一位如同谢抱玉、田子渊那样的绝顶剑客自然就成了疑问。

        于是尽管叶青衫已经被视为和丁小虫、田子渊以及谢抱玉同等的江湖年轻一代最出色的高手之一，可人们心中最有资格登顶剑道巅峰的人还是丁、田、谢三人。

        遗憾的是，这三个年轻剑客几乎从来都没有在人前展示过自己真正的实力。哪怕丁小虫逢人便说自己已经学会了天道十三剑里的十二剑，而谢抱玉也曾在第一次遇见叶青衫时使出过刑杀毋赦，可还是没有人相信这就是他们的极限。更何况，田子渊的七杀剑始终只有第一剑为世人所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在今夜置身于这个绿洲小镇上的人都是幸运的。虽然为了这种幸运，他们很可能将付出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可能够先后目睹丁小虫、谢抱玉和田子渊三人的全力出手，对于习武之人，尤其是那些同样身为剑客的人来说这个代价未必就不值得。

        就连宋承嗣也在某个瞬间生出了哪怕是死，也要冲到两人面前试试自己能不能接下他们全力一击的冲动。

        死在另一名剑客、尤其是一名绝顶剑客的剑下，本来就是所有剑客最好的归宿。

        可冲动毕竟只是冲动。并不是什么人都会将冲动转化为实际行动。如今的宋承嗣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愣头愣脑的纨绔，他有能力，也有野心，自然就会梦想着得到比一个剑客的荣耀更多也更实际的东西。

        比如权力、名声、地位……

        在没有如愿以偿地得到这些之前，他还不打算死。所以冲动终究只是冲动，不过短短一瞬就已平复。

        所以此时此刻，宋承嗣感到十分庆幸。原来欲望并不总是带来毁灭的，有些时候，欲望也能够救命。如果不是心中还有许多不曾满足的欲望舍不得死，自己现在一定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吧？看着小镇里横七竖八铺了一地的尸体，宋承嗣暗自感慨。

        原来这就是田子渊的七杀剑那第七剑啊？没有令人闻之色变的夺命幽光，也没有鬼哭阵阵摄人心魄的妖风龙卷，当他从半空中落回地面然后目光空洞神情冰冷地抬手刺出一剑，没有度、没有力道、甚至连目标都不一定有。可看起来如此随意的一刺，就刺穿了六十多位灵犀的眉心。避无可避，防不胜防！每一个死在他这一剑之下的人，眉心里流出的血都会沿着眉角滑进眼眶，然后又顺着眼角继续滑落，就好像两行血泪。

        难怪这一剑名为“泣血”。

        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宋承嗣认为自己已经看得足够认真仔细，从田子渊自半空落回地面的那一刻开始，自己没有错过任何一个动作，任何一点细节，甚至连田子渊的丝和衣角是如何缓缓垂落都看得一清二楚。可自己却还是没看出他到底是如何用那随随便便刺向空处的一剑刺穿了六十多位灵犀眉心的。

        这已经完全出了宋承嗣对武学的理解范畴。如果可能，他更愿意相信这一剑是某种妖术仙法，而不是什么剑法。

        还有谢抱玉那融汇了浪翻千叠绝笔意的刑杀毋赦也同样让宋承嗣百思不得其解。一道凌厉得仿佛能刺破明月的剑气，到底是怎么在同一时间穿透三个并不在一条直线上的洞明的心脏的？更让人想不明白的，是谢抱玉并没有叶青衫那样来历不明的深厚内力，却偏偏能在一剑之内将自己的全部内力尽皆催灌注于那道剑气之上，并如此反复数百次！宋承嗣完全可以想象那三位洞明在面对这一道剑气时的心情——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谢抱玉刺来的剑气，而是数百个谢抱玉在极短的时间内以同样的力道从同一个角度沿着同一条轨迹接连刺来的数十道剑气！

        绳锯尚可断木，滴水都能穿石，一位几近洞明巅峰的绝顶高手倾尽全力的一剑在眨眼间反复刺在同一点上，就算是天上那一轮巨大的明月，恐怕也会被毫不留情地刺穿吧？

        这样的一剑怎么可能接得住？！这就是浪翻千叠绝笔意的玄妙神奇之处？

        好在田子渊和谢抱玉的确已经倾尽了全力。虽然这一次自己付出的代价实在很沉重，可眼看着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即将唾手可得，且收获甚至还比原本预料中还要丰厚得多，宋承嗣和唐糖糖便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

        一个叶青衫，再加上田子渊和谢抱玉，这样喜人的收获，就算是再多付出一倍的代价，宋承嗣和唐糖糖都觉得很值得！至于那个早已抱着自己的破剑蹲在水边一脸惭愧内疚的丁小虫，两人并不在意。一个被迫抛弃了自己的骄傲和尊严的人，就算武功再怎么高，剑法再怎么好，也和一条狗没什么不同。或许凶狗会咬人，但只要丢根骨头过去，问题就能解决了。更何况还是“6吾真元”这样一根带着很多肉的骨头。虽说这根骨头还在七神山上，丁小虫最后不一定就能吃到，可那就是他的事了。如果他敢在这个时候对自己二人龇牙，就算他是什么狗屁剑圣的独苗孙子，自己二人也不会手下留情的。一对一自己二人的确不是他的对手，二对一，呵呵，两个会摄元功的洞明足以让任何一位洞明巅峰都吃尽苦头。

        大不了就在这小镇上多等一些日子，等岳之南再派些高手过来作为探路之用便是。不一定非要指望他丁小虫不可。

        快步来到叶青衫身旁站定，唐糖糖和宋承嗣转头看着目龇欲裂却又无可奈何的田子渊和谢抱玉大感痛快。

        “叶青衫、丁小虫、田子渊、谢抱玉——啧啧啧，江湖年青一代最出色的四位高手啊。”宋承嗣和唐糖糖双双得意地大笑起来，直到唐糖糖都笑出了眼泪，宋承嗣也捂起了肚子，两人才缓缓停下笑声低头对叶青衫说道，“我原来屡次想要杀你，结果失败了。后来我把你说成魔道，想让你亡命天涯惶惶不可终日，谁知还是没什么效果。那么这一次呢？这一次，你该怎么办？”

        “这一次你依然会失败。”本就已经虚弱又受伤流血过多的叶青衫仰面躺在地上抱着自己的长剑有气无力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不信，不过不要紧，你马上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了。”

        听到叶青衫语气里那莫名其妙毫无根据的自信，宋承嗣没来由地感到烦躁无比，也懒得再废话，径直附身出手抓向叶青衫的手腕想要赶快摄取对方的神元气血以免夜长梦多。唐糖糖见状也立刻出手，生怕让宋承嗣占了便宜。

        可就在两人的手掌即将触碰到叶青衫时，一阵微风轻轻吹来温柔地拂过两人的手掌，只是短短一瞬，两人便神色骇然地抱着自己被齐齐削断小指的手掌抽身急退，直到退出十数丈才堪堪站定，却顾不上伤势，反倒直直地看向小镇外面的那座沙丘。

        明月之下，沙丘之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座“仙气缭绕”的“山”！

        七神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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