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父子
快要入夜了，夜晚的黑幕已经被天人送上了青天，河口静悄悄的，能用得起蜡烛油灯的都是富贵人家，若是从遥远的高空向下看去，也就只有一两点微弱的亮光在屋群中闪烁着光芒。&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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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这个时候，胡泽川总喜欢坐在门口，仰着脑袋看看星空，看那天空中所有的微光如同一颗颗的明亮的棋子，星罗棋布，这个词也不知是谁明的，恰当的很，万千星斗的排列，隐隐约约光芒的消失，似乎就是一盘棋，一盘很大的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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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门外面传出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那敲门声很轻，轻到如果不是这样一个寂静的夜里，根本就不会比人注意到。&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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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这么晚了还来，莫非是西风星？”胡泽川摸了摸在自己背后挂着的一把草原制式的小弯刀，缓步走过去，在门内轻声问道：“谁啊？”&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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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到一个微弱纤细的声音传过来，“救。。。救命！”&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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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屋子里面的女见本该在门口的胡泽川不见了，穿上睡衣摇曳着身姿走过来，问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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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屋里去，没什么，”胡泽川回头说道，“我不叫你出来你不要出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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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女子乖乖地应了一下，委身退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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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泽川轻轻拿下门栓，那门拉开一个小缝，却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姑娘倒在地上，眼泪汪汪，声音虚弱道：“公子。”&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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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梅！”胡泽川一下拉开大门，把他扶起来，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二房那边出什么事情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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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哭着道：“公子！二老爷，二老爷他。。。”&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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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了？”胡泽川皱眉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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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他，被杀了！”小丫鬟哭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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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胡泽川大惊道：“什么时候的事情！”&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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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昨天下午。”丫鬟哭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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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泽川大骂道：“昨天下午？二房那边是怎么回事，自家老爷子一个晚上没回来就没人去看看？！你可看见，是什么人干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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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悲切道：“我，我没看见，不过，我听到他们说了一句，子承父业，天经地义！”&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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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承父业，天经地义？！”胡泽川皱着眉头，回头高声喊道：“管家，都给我起来，别睡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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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衣服少，几个家里的仆人匆匆忙忙从房中跑出来，神色茫然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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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阿梅扶下去擦擦身子，休息一下，”胡泽川皱着眉头道，他看了看阿梅，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是事情，先不要外传。”&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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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丫鬟眼泪汪汪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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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泽川走回屋子，左手成拳轻轻敲了下自己的手掌，点头道：“看来大事将成啊。”&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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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探出头来，盈盈笑道，“我给你出的计谋不错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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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是好计，就是太狠了，”胡泽川叹道：“如此一来，胡家威势，便是着实要比魏家低上半头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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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女子轻笑道：“接着看好戏就是。”&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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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那胡家的二爷胡春秋，死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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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之中，几个好事之人正闲言碎语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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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怎么回事儿啊。”一人惊道，显然是没得到第一手的消息。&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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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之人满是得意，笑道：“听说死在了去乡下的路上，估计是被人家给寻仇了吧，压那几个农户太狠了，逼的人家家破人亡的，狗急了还跳墙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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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也听说了？”旁边一桌的回过头来，插话道：“不过我可听说杀人的是行家，我有一小叔在静夜司当干事，杀人的那手法，一刀一人命，那是那群农夫能有的手段。”&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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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还满是得意的人像是一下子被个馒头噎住了嗓子，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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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到到一手消息的家伙立刻转了眼神，问道：“那是怎么回事儿啊。”&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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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是和前几天那旅船上的人一样，被水匪给宰了，”后来之人笑道：“手法凌厉的很，胡春秋要逃，被人家一刀捅了个透心凉。”&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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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本来和个好奇宝宝似得家伙立刻缩了缩脖子，喝了口酒，骂道：“什么世道这是，最近是越来越乱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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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又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我们怕什么？！”&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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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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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消息如同一滴极浓的墨汁，瞬间滴到了水里，以肉眼可见的度迅传遍了全城。&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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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儿子求见！”魏普站在自己爹爹的屋子之外，躬身喊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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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好好看着你自己的码头，来这里作甚。”&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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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传来的苍老声音，不是魏昆仑又是谁？&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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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算是忙的焦头烂额了，魏昆仑索性直接大手一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张针略，那小子还一脸惊喜，殊不知最近的事情都是一滩烂泥，整治半天扶不上墙不说，还惹得一身臭。&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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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说着，魏普就已经推门近来来，看自家爹爹正看着一卷古籍，连忙继续说道：“儿子认为，寄回到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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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个机会到了？”魏昆仑紧锁着眉心，耷拉着脸，如同一条正在休憩的老龙。&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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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普说道：“父亲一定知道了，胡春秋，去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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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魏昆仑算是答应了一声。&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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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普接着道：“这难道还不是机会吗？胡春秋一走，胡家肯定大乱，正是我们覆灭泽川帮的最好的时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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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灭泽川帮？”魏昆仑放下古卷，摘下自己那老年的晶片眼镜，看着魏普的那双如同老鼠一般的小眼睛，沉声道：“然后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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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灭了泽川帮，就是我们将手插到西北农田的第一步啊！”魏普奇道，“难道这不是我们一直的策略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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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的策略？”魏昆仑说道：“谁说的？我说过我们的策略就是插手农田了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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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普一时间楞了，他呆呆地说道：“您。。。您没有。”&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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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谈什么一直的策略！”魏昆仑冷声道：“好好干完你自己的事情，一天到晚的好高骛远，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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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魏普惊叫道：“如此天赐良机，难道父亲就丝毫不动心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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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良机？！”魏昆仑突然笑了，他的眼神中尽是嘲弄和戏谑，“这就是你认为的天赐良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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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吗？！”魏普瞬间被这样的眼神激怒了，他的脖子红了起来，站直身子，大声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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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魏昆仑一下拍着桌子站起来，双目若火，“我告诉你什么是天赐良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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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指东院，大声吼道：“那，住在那边的三位才叫做天赐良机呢？懂吗？你可知道，从圣的一句话，对你的二弟有多么重要？！你二弟如今正是仕途大好的年岁，在衍圣公府执教十年，无论是入道还是入世，只要往前迈出一步，当官至少三品，修行至少从心！你以为他胡家是怎么从我们的地盘一步步起来的，是靠那个表面精明实则愚蠢的胡春秋吗？错！靠的是那个远在江州的胡亥言啊！胡亥言几品？你动脑子想想？不过一个从四品，就能把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展到我们几百年才有的基业啊，若是你二弟能到三品，那胡家又哪里又成为我们对手的资格？！”&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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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魏普怒道：“那也得从圣看得上不是？！”&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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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看不上？！”&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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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魏普吼道：“二弟也得从圣看得上啊！”&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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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吼完了这句话，顿时感觉脚下一虚，后退两三步靠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同样是面红耳赤的父亲，半张着嘴，眼神有些呆滞。&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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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咳嗽了两下，站起身子，转身出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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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正是他三弟魏哲。&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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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怎么又吵起架来了？”魏哲皱眉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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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魏普眼神突然有些阴冷，说道：“父亲，真的老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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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魏哲奇怪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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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都是孤注一掷，家族可经不起这样的家主，”魏普大步迈开说道：“我去召集小运帮帮众，今夜，就灭了泽川帮。”&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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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同意了没有啊！”魏哲看着他大哥远去的身影，拔高嗓门喊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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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的大哥却好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自顾自地走开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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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哲叹口气，走进屋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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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还坐在位子上，喘着粗气。&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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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叹口气，走到父亲身边，手轻轻拍了拍魏昆仑的后辈，轻声道：“大哥也是为了家好，你别怨他。”&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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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昆仑沙哑着声音，道：“他一直就是这样，有些事情他能看明白，但他不去看，有些事情他本该理解，但他不去理解。”&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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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哲苦笑着摇摇头：“大哥，有时候还真是有些孩子气。”&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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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昆仑沉声道：“打小他就这样，看不惯我和你娘稍微偏心一点，如今都快五十的人了，这脾气还一点都没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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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哲笑道：“也就是有这样的禀性，他才能和江湖上那群三教九流的人都打成一片不是？我就是个武夫，成就破了天了也就这样，二哥虽然读书多，但书生气太重，当个先生还好，真让他去干事，未必见得能多好。比来比去，还不是大哥最舒心？”&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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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心是舒心，可他这脾气，我又怎么敢把家主的位置交给他？！”&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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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一老一小，相顾无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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