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5-8 苍凉二园
于是大盟将于公子押回府衙。后经胡老爷堂审问明，于公子因觊觎牡丹花王的美貌，妒忌刘清，于是色胆助杀心，趁与刘清切磋茶道之机，将铅粉混入茶叶，慢性毒害了刘公子。他又说是见到涛仔之前所做，才得知这个手段。
胡老爷当堂定罪，将其押入死牢，却没有释放朱先生、杨先生，说是不排除他们与真凶同时作案的可能。后来这两家散尽家财打点胡老爷，才将二人营救出狱。
胡老爷另派人拘传涛仔，待到弛园，却见人们围在涛仔房间门前，原来其早已自尽。
竺嵩又到刘府探望刘清。没想到府中一片乱象，都说是公子刚刚丢了！
竺嵩沉思片刻，立即赶往废园，现刘清的尸体已倒在那株牡丹面前。抬眼一望，两名鬼差正押解着他的魂魄缓缓前行。竺嵩追了过去。
“啊！又是你，夜游神！”
“二位放心，我有言在先，他若再死我便不再插手。但请二位行个方便，允许我俩最后聊上几句。”二鬼点头同意。
“刘兄，你怎么又……”
“竺兄，想必你已听过了于公子的故事，却还没听过我的。”
“刘兄，涛仔都已告诉我了。”
“他已告诉了你，却不是都。他难忍我伤害翠冠，却不知我这样做的真正原因。”
“哦？”
“我曾告诉竺兄，江员外他们与这弛园的旧主相识，因此他们早知道那洛阳花王就在废园之中。他们之所以与我交好，也是为了仍能进入那废园，得窥花王。其实他们未必就是爱花之人，所求的不过是独享此秘景的那份得意，以及以此换取千金之机。那金员外便是不惜重金买得此消息，才成了这园中的常客。”
“原来如此。”
“小弟与翠冠一见如故，怎能忍受这些俗人往来玷污？但他们已知此事，若是闭门逐客，彼等必定恼怒，那一方净土便更难保全。
无奈之下，我才出此下策，令他们认为这花王也不过是一处废墟中的残花，从而自行退去。
竺兄请想，涛仔尚且因此难过，更不要说我心中的煎熬了！想想自己所做之事，再想想我与翠冠的将来，我心中常常痛苦难当……此次还阳，我刚听家父讲述了此案的前情，便闻得要二次升堂。我赶忙去听，没想那于公子，他竟然……竟然气急败坏，将翠冠之事说出，成了这洛阳城的新闻！
如此一来，不但翠冠难以保全，我俩之事也难为家父家母所容。我无计可施，绝望已极，便来此自尽。”
正说到此，只见那绿牡丹“轰”地腾起一团白雾，随后整株凋谢，零落于地！
“翠冠！——”
竺嵩怅然良久，朝那两名鬼卒挥挥手，随后目送他们将刘清带走，便也离开此地，不再回那弛园。
之后洛阳的街市中果然处处可闻对此事的议论。还听到人说，那刘老爷夫妇才刚经历儿子还阳，又现其失踪，一时无法承受，双双急火攻心而死。
另说到那弛园如今被金员外购得，将那花王移到园中，每日将园门关闭，独享其艳……
竺嵩胡思乱想道：这弛园终究废弛，如我当日玩笑所说的金谷园预言也应验了。这“弛”乃弓之松，却与我有缘，我收了英招之弓后就来了这里，又曾在此出示那弓吓走鬼差，只是终究未能改变这一干人的命运啊……
他边想边将手伸进轩辕褡，那弓竟摸不到！于是竺嵩寻了个人所不至之处，通过轩辕褡将自身传回轩辕庙地下，看那神弓果然不见，其它古董宝贝却没有被动。
他又来到地面之上寻觅线索，竟赫然现那隔壁的轩辕老店已成一片废墟！
更为奇异的是，在那废墟之中有一只上身为鬼、下身巨蜥的怪物，那身形比英招还大一些，双手竟然正在摆弄那把已现为阳间之形的英招之弓！
竺嵩稍稍张口，喝出一道闪电，打中那怪物的持弓之手。那家伙受伤一惊，宝弓落地。竺嵩左手一伸，将那弓吸入手中。
“啊！你是何人？”那怪物与竺嵩对视，竺嵩这才看清，其头顶竟生有五角。
“妖孽，你竟如此残忍，毁了这千年老店，还偷盗神弓，这还了得？”
“哼哼，你知道什么，这轩辕老店正是我家的产业！”
“哦？原来那将人碎尸后和入墙中的恶心事就是你家做下？”
“没想到你竟知道这事！也罢，我也闲着，就对你说说这个根由。看你的言谈身手，想必见过那穆子峰了吧？难道是你将他纵放出去？”
“不错！一个辛苦的走方郎中被尔等如此对待，令其难以生，你们于心何忍？”
“哎！你被那厮骗啦！他哪里是什么郎中，他是为这店老板驾车的伙计。至于这店老板龙阙，正是家父，同时也是我的历代先祖，也是我自己。”
“你满口胡言地说些什么，究竟谁是龙阙？”
却见那怪物脸上泛起一丝悲戚之色，“我家祖先乃是大禹治水时的一条应龙，因开山引流有误，被禹王斩杀。但因并未导致很多生灵伤亡，后被天帝特敕到此处看守轩辕庙圣迹，才建起这座轩辕老店。天帝与我祖约定，从他开始，每有后代出生，其自身就要死去，魂魄进入婴儿之中，再世为人。直至第一百代便可升，重生为龙。因此我家历代都是上代先人之魂投胎转世，懂了吗？”
“懂了，意即自己变自己，你就是那应龙。”
“嗯。那穆子峰本为一个贩夫走卒，依着时节不拘卖些什么养家糊口。那年除夕日间，前世之我从一处街市路过，见其他摊贩全都回家过年，只有他还蹲在街边，面前摆着一篓螃蟹。我见那蟹爪之上沾有河泥，以为新鲜，加之动了恻隐之心，便将那篓螃蟹全部买走。回家一看方知那蟹全是坏的。
后来我俩巧遇，他本欲佯装不识侧身躲开，被我唤住，问他是否家境贫寒，愿否到我的店中驾车。他当即应允。
此人狭隘偏执，与店中的伙计多有争执，又因我心软，怜其身世未善加管教，他便越骄横无理，直至无人不骂他。
后来他病了，便以此为资本，每日在房中躺着，并对我派去看他之人种种为难，扬言要上告官府说这里的人虐待于他。
我念他是个病人，让大家都不要与其计较。但他得的似是一种瘟病，曾将住其隔壁的几人传染，或走或病。
后来有位走方术士对我说，他死后无论埋在何处都会造成灾害，最好是以砖石和其尸骨，尚可镇止其毒。也是我沉不住气，他刚一死我便如法炮制。后来才知，这才死之人神魂尚有知觉，他当时必如受那万剑千锤之刑一般痛苦。
后来我前身死去，重获新生，正是第一百世，却因此杀业再遭天罚，生为半鬼半兽，终未成龙，应了那‘龙阙（缺）’之名。
就在前世魂神离体的一瞬，我遥见穆子峰在困住他那房中打坐修炼，身形周围飞旋着百把钢刀。后来我便因此未敢拆除此房，并在其中设置香案牌位，定期为做法事度，以期其恨意渐消，冤怨散去。没想到他竟被人所救，逃出生天。
从此这周围的山上时常闪现刀光剑影，飞沙走石，终于就在昨夜，突然滚落无数大石，将这附近的民房连同我这老店几乎全毁，只剩这轩辕庙中的神像幸免于难。”
“哦……此事竟有如此背景。那穆子峰现在如何了？”
“我看几个鬼卒把他押走了。造下如此杀孽，想必他要在那大地狱中长劫受苦了。”
“你又如何现这宝弓？”
“哦，昨夜山崩地裂，我出来查看，就现在它在那边地上放光。”
“地上？你是说，他在地面之上？”
“是啊。怎么，是你遗落于此地？那我自当奉还。”
“这……你今后有何打算？”
“哎！家园被毁的不止我一个，这附近多的是贫苦之人无家可归。我想将历年经营所得分予他们，再把那些暴尸荒野之人好好安葬。只是我生来丑陋，平日都是深居简出，这一抛头露面怕会惊坏大家。”
“嗯，难得你宅心仁厚，我来帮你如何？”
“好啊！如此多谢了。”
“你这一世的名字是？”
“龙周。”
于是竺嵩现为人身，接过那龙周的银子，替他分予附近未被夺去性命的乡邻。随后他将大家集中到一处，自己升至半空，将灵龟坤艮之力导入英招之弓，向散落各处的尸骨射去，那些尸骨即一一被土丘覆盖。
人们惊愕，全都跪谢神恩。后来人们纷纷搬离此地，只在竺嵩射箭之处立起一个牌坊，上书“张园”，取其以神弓致长安之意，以兹感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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