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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许青寒是先帝最小的儿子,  先帝和太后均是老来得子,  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宠。当今圣上是嫡长子,比许青寒足足年长二十岁,把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小两岁的幺弟当儿子养,好得让太子都嫉妒这个小王叔了。

        元宵佳节休朝,  皇帝也偷得浮生半日闲,  不用起早穿繁琐厚重的龙袍、戴珠玉叮当的九旒冕去召见文武百官。他侧卧在床上不急着起,一边翻阅奏折一边的吩咐躬着腰伺候在一旁的老太监,  “王喜,一会儿寒儿八成要进宫来探望朕,  你去让皇后宫里的小厨房赶紧做榛子酥,寒儿最喜欢吃他们那边的。”

        王喜点头哈腰的笑道,“奴才早吩咐下去了,等燕王殿下来保准能吃上新鲜酥松的。”

        说曹操曹操到,二人话音刚落就有小黄门轻手轻脚的快步走进来跪下禀报,  “陛下,  燕王殿下求见。”

        “快让他进来。”皇帝显然很高兴,  合上奏折放到一旁的雕漆紫檀木杌凳上,  往起欠了欠身子对进门来的许青寒招了招手,“过来,  到朕旁边来坐。王妃去皇后宫中了?”

        许青寒回道,  “是,  她去孝敬皇嫂了。”

        王喜连忙搬了张圆凳放在床边。王喜是宫中老人,  当差的年头比许青寒年纪都大,  他是看着许青寒长大的,在宫中颇有名望,最重要的是为人和善不争,许青寒对他一直以礼相待,“多谢王公公。”

        王喜笑出一脸皱纹,连连拱手道,“王爷折煞奴才了。”

        许青寒在私下里从不用和他的皇兄见礼,举国上下仅有他有此殊荣。许青寒撩袍坐在凳子上,皇帝拍着他手背关切道,“怎么过个年反倒瘦了,吃得不好吗?是不是缺钱了,朕这两日就拨几箱金子送到王府去。”

        “没有,臣弟这半个月以来很高兴。”许青寒拿过一只橘子细细的剥去外皮和白筋,微笑着道,“臣弟瘦了是因为到边关奔波了一趟,想那个人想得茶饭不思。”

        皇帝皱眉,“又是那个侍卫?”

        “是,他叫沈辞,臣弟从懵懂少年时就喜欢得那个人。”许青寒挑出一瓣最饱满的橘子讨好般的递给皇帝。

        “别跟朕提他!你谦和有礼,孝敬父兄,从小修习琴棋书画,哪里都让朕引以为傲,偏偏他这奴才横插一脚在你身上抹上墨点。”皇帝眉宇未舒,冷哼一声接过橘子放到嘴里。

        许青寒咬了下嘴唇,毅然决然的跪地叩道,“皇兄,一生待一人,臣弟后半生只能对沈辞一个人好,燕王府容不下一个王妃。臣弟恳请皇兄,准许臣弟休妻!”

        皇帝被一口汁水呛在气管里,咳得地动山摇。王喜在一旁脸有菜色的拍后背给他顺气,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被皇帝迁怒。

        皇帝将床沿捶得“砰砰”响,涨红着脸歇斯底里的道,“孽障,孽障!你罔顾人伦,宠幸一个男侍卫这么多年,朕容忍你胡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纵容你了,你竟然还敢跟朕提这样荒谬的要求?!”

        许青寒叩在地上不曾抬头,语气却坚决得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臣弟心许沈辞,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王妃贤惠淑良,这么多年在王府功劳苦劳都可圈可点,你好端端的凭什么休了人家?”

        许青寒感觉难以启齿,但是又不得不说,只得闭着眼睛飞快的道,“王妃入王府六年无所出,就凭这点臣弟也师出有名。”

        “冤家!”皇帝手指颤抖,指着许青寒痛心疾的道,“王妃不能生养还不是那个狗奴才害的?当年你怎么说的,你说你不在意王妃是否能留下子嗣,永远保她王妃之位,王妃感念你的恩德才宽宏大量饶那个狗奴才一命!如今他狗尾巴竖起来,反倒要扫个弱女子一把了?”

        “当年的事或许另有隐情,沈辞从未伏法认罪过,他是不是冤枉的尚未可知。丞相府九小姐一事灵狐必定已经回禀过皇兄了,沈辞那次是不是也如九小姐一事一样是蒙冤受罪?”许青寒深深的吸了口气,丝毫不见动摇的道,“臣弟心意已决,臣弟已经对不起过沈辞很多次了,绝不会再让他受委屈。”

        “那你就要对不起王妃,对不起朕?!”皇帝抚着胸口顺气,“丞相为国效力,兢兢业业多年。王妃三位长兄有两位战死沙场,立下赫赫战功。你让朕有何颜面面对功臣?”

        许青寒只管道,“臣弟心意已决。”

        “反了你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胆敢忤逆朕了?”皇帝掩唇急咳,怒容满面的吼道,“来人,传杖!”

        王喜急得跳脚,围着许青寒一甩拂尘,“小祖宗,你这是闹哪出,快跟陛下认个错,保证以后不说这种浑话了,啊?”

        “公公,我没有说浑话。”许青寒跪直身子,嘴上是在同王喜说话,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皇帝,“我喜欢一个人,想要给他最好的。以前我一再退让,让他受了无数的委屈,现在我想全部补偿给他。”

        “殿下你……唉!”王喜无力回天,跺了跺脚退到一旁去了。

        许青寒从小到大都极得盛宠,特权一道又一道,赏赐金银珠宝一箱又一箱,别说棍棒,就连陛下的重话都没吃过几句。执刑的年轻小太监哪敢去冒犯这位位高权重的王爷,但是陛下的圣名他更不敢不听,最后哆哆嗦嗦的“噗通”跪在许青寒身边哭丧着脸道,“请殿下除冠去衣,恭领圣恩。”

        许青寒垂眸拔掉束的玉簪,连同紫金冠一同放在身侧,而后振臂脱掉那袭玄纹云袖的蜀绣外袍,只着一身雪白的中衣,披散着长,静静地用手臂撑伏跪于汉白玉石地上。

        小太监执杖的手都在哆嗦,他哆哆嗦嗦的提起杖子,哆哆嗦嗦的落到许青寒臀上,跟赶蚊子似的,别说是疼了,要不是拂过去有一点感觉许青寒都不知道他打了,他不由得诧异的回头看了小太监一眼。

        皇帝冷着脸把奏疏翻得哗哗作响,“你没吃饭?”

        小太监吓得更狠的一哆嗦,像是为了证明他吃过饭似的使出吃奶的力气轮出一杖,直接把许青寒打趴下了。许青寒猝不及防咬破了舌尖,挨打的地方连带两条腿都是一阵酥麻,然后才是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而来。

        “就这么打!”皇帝厉声命令道。

        许青寒没能爬起来,他感觉腿都被震麻了,实在使不出力气。叠加的疼痛愈演愈烈,似狂风海啸般席卷撕裂了他,他满头大汗的咬着袖口努力不喊出声,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十几杖不快也不慢,有条不紊的打了过去,许青寒心里凄苦,这么疼,怕是已经打得血肉模糊、皮开肉绽了吧?他痛得心慌,有气无力的一摆手示意小太监停下,完全没有挨打的自觉。

        许青寒小心翼翼的在身后摸了一把,本以为会摸到满手的血,结果雪白的中衣还是雪白的,别说皮开肉绽,连一丝皮都没有蹭破。

        小太监哪敢真那么用力打,雷声大雨点小的十几杖顶多红肿,连块青紫都不会有。

        这顿杖责同样雷声大雨点小,草草打了这么几下之后就罢休了。因为许青寒怔了片刻之后忽然趴在地上,将脸埋在臂弯里呜呜咽咽的哭。皇帝本就不忍心,被他这么一哭简直后悔的不要不要的,请了十几位太医就为了给燕王殿下医治微微红的屁股。

        许青寒哭得并不是疼,是心疼,因为他想起了沈辞。他什么事也没有就这样疼,以往沈辞被欺负动辄见血,他该有多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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