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2.妥协【含入v公告】
穆云修能够逃出被左右护法严加看守的魔界，这一点顾南沅其实并没有想到。在他站到云巅之城的领地上时，顾南沅其实已经做好了被他爆料出来自己才是真正的隐藏大反派的事实。
但出乎意料的是，穆云修却什么都没有透露，甚至可以说是替他隐瞒了真相。
顾南沅静静立在窗前，思考着穆云修这么做的用意。
安抚人心，抑或收服人心？但即使要挽回形象，也不妨碍他说出真相。
唯一的可能是——他在妥协。
现在的云巅之城大势所向的依旧是顾南沅，穆云修如果想和他正面对上，绝对会得不偿失。既要费尽心力证明自己所说的话，还要担心魔界的反扑。
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穆云修所能做的只有妥协，只能暂时退让避其锋芒。
想通了穆云修的心理活动之后，顾南沅轻轻吐了口气，放松了自己习惯性绷紧的身体。
有脚步声从走廊的尽头传来，或许是脚步声的主人心情不好的缘故，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和拖沓。
早在穆云修第一次出现、并说了那一番话之后，顾南沅就知道，他们需要找一个时间好好谈一谈。
脚步声在他的身后停住了。
顾南沅转过身来，对上了穆云修的眼神。他本来以为那会是怨恨厌恶的眼神，但却并没有在穆云修的眼睛中看到类似的情绪。
穆云修看向他的目光奇异的平静，平静到有些诡异的程度。
“终于又见面了。”穆云修慢慢弯起唇角，眸中却不见半丝笑意，“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穆云修。”
但顾南沅却没有接话的意思，只是略带探究地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穆云修伸出的手掌被孤零零冷落在空气中，半晌都无人问津。
他神态自若地收回手，自嘲地笑了笑：“看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连半点面子都不愿给我。”
初见时，他脸上的笑容不及眼底，只是面部肌肉刻板的运动。而这时自嘲的苦笑却几乎要深刻到了骨髓中，根本不需要去刻意辨别真假。
他把手背到了身后，在看不到的地方，穆云修的手掌先是慢慢握成了拳头，却又忽然卸了劲一般陡然松开了。
他早就该习惯的。
顾南沅又把目光移开了。他的脸半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似乎连微微垂下的睫毛上都被镀上了一层暖光。光线从他身后照了进来，也带来了满室的暖意。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多余的话就不说了，直接开始吧。”
他话语间的冷淡却生生冲淡了这种暖意，令穆云修身体内部又不由自主地攀升起丝丝冰凉冷气。
无论如何压抑，也抑制不住自己不经意就随着面前人波动的情绪。
但，他们却注定要成为敌人。在来到这里再次见到顾南沅之前，他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必须要强迫斩断这份心动。
或者，退一万步来讲……即使斩不断，也不能被这股情绪影响了判断及决策。
“好，那我就直说了。”
穆云修强迫自己不去看他：“我们不妨做一个约定如何？你放这些玩家回去现实，我们切断游戏与真实世界的联系，让你们能够永远不被打扰地生活在这里。”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如果顾南沅只是想要摆脱人类控制、并没有进驻现实的野心的话……
但很快，他的这个希望就破灭了。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呢？”顾南沅轻笑着转过头来，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毫不避讳地望着穆云修，“难道你以为我只是为了把你们赶出去么？”
“这不过是一个被人工创造出来的世界，我为什么要留恋这里？”
这一瞬间，穆云修的心忽然间就沉了下去。
他慢慢地道：“人工智能不能影响到现实世界，这是我的底线。”
“那就没办法了，谈判破裂。”顾南沅轻轻呼了口气：“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阻止不了我的。逃出魔宫不算什么，破开我的屏蔽回到现实才算有资格和我对立。”
他唇角一直带着些要笑不笑的微小弧度：“不然，一直都在我的主场上，你又能做什么呢？”
他说的这是事实，但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却也算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了。顾南沅思考了一下，决定给穆云修降低一下难度：“这样吧，我送你回去。”
他的本意是给穆云修一个反抗的机会，不然按照他的屏蔽强度来看……人类几乎是完全没有一点胜算的。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穆云修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忽然轻盈了许多，这种感觉十分熟悉，每次下线，每个玩家都会经受一次。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逐渐变得透明，他不受控制地漂浮了起来。
强制下线和自主下线的感觉还是有所不同的。系统维护时基本上都会给玩家几分钟的下线时间，那是因为强制下线的滋味很不好受，玩家被强制下线之后会头晕目眩很长时间。
而穆云修被顾南沅送下线的时候却完全没有半点不适感。
在他离开那个世界之前，他看到顾南沅转过身面向了窗外，从外面照进来的金光一瞬间吞没了他的身影。
虽然他生长于暗无天日的魔宫之中，但或许是天族的血统使然，他似乎格外被阳光眷顾，也格外吸引人的眼球。
在外界一片忙乱时，暮色游戏公司的总裁在医院里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的公司此时已经快要被舆论攻击到倒台了，但他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管这些了，他需要回到公司里把异样的数据——一个一个清理掉。
拥有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本就不应该存在。
他不停地为自己做心理建设，终于使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然而他穿衣下床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了自己的手，之前做的那些心理建设忽然间全部坍塌。
他的手不顾主人的意愿，正微微颤抖着，无言地昭示着他极力按压不敢正视的隐秘感情。
即使再怎么自欺欺人，穆云修也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根本就不想那么做，其实他根本就放不下那个人。
那个从来都不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却牵引了他全部视线的人。
……
被困在游戏中的第二个星期，玩家们的情绪明显开始暴动了起来。被困不可怕，可怕的是脱困遥遥无期、被困的原因无迹可寻。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完全是一脸懵逼什么都不知道地就忽然间现无法下线了。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顾南沅每天都在监控着这些玩家的最大承受极限，而现在，已经有人显现出了快要经受不住的迹象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让这些玩家真的出什么事情。
三日后，魔族再次席卷。彼时玩家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心思，云巅之城破就破吧，他们反正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出去了。
自暴自弃，浑浑噩噩得过且过。
这个世界早已成为他们的囚笼。
一个又一个的人被送回复活点，玩家一边消极抵抗，一边猜测这次的魔族什么时候才会走，并且如果他们真的失去了庇护所之后要去哪里、做什么。
“全部都无所谓了。”
有玩家悲观地道：“难道我们再挣扎一下就能离开了吗？如果不能的话，那么这些都没什么关系了。”
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精神被困在这里无法出去，肉身在外界渐渐坏死，再也不能醒来。
似乎是为了应景，暮色的天空是阴霾而灰暗的。
忽然有光芒刺破云层照在了大地之上，金色的微尘在光芒中飞舞旋转，强烈的光芒令大部分的人眯起了双眼，却依旧被刺得双眼酸涩，有生理性的泪水流了下来。
大地忽而一片光明，驱散了蔓延的悲观情绪。
恍若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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