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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未形之患


正当屋内的两人越抱越紧、彼此间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暧昧之时,门边突然传来了“吱呀”一声轻响,紧接着,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正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一齐转过脸,在看清来人的相貌时,均是一愣。

        此时此刻,站在门外的那个人竟然是四阿哥。而后者显然也没料到屋内竟会是这样的一幕情景,一时间亦同样愣在当场。

        六目相对,三人脸上的表情各自开起了染坊。

        陶沝红着脸从太子的怀里挣脱出来,低着头朝四阿哥所在的方向无声地行了个礼,跟着便立刻退到一边装鸵鸟。

        太子的姿势和脸色均未有太大变动,只有耳根处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四阿哥是三人当中表现得最为淡定的一位,只微微滞了滞,便面无表情地上前朝太子行礼,语气谦恭,听不出有包含其他什么情绪——

        “臣弟方才见这里有火光,还有香味传出,以为是奴才们偷食,所以才过来瞧瞧,却没想到二哥竟也会在这里……”

        话说到一半,他似是注意到了桌上那碗摆在太子面前、才吃了一半的汤面,当场一怔,而后讶异地抬头扫了面前的太子和站在旁边的陶沝一眼。

        太子没说话,而陶沝这厢却是成功被四阿哥的眼尾扫到,大脑一个激灵,一句话也不经思考得直接脱口而出:

        “唔——刚才太子爷说他饿了,所以奴婢才煮了一碗热汤面给他,四爷您也要来一碗吗?”

        “……”四阿哥闻言明显愣了愣,目光从太子脸上转到了陶沝脸上,随后又迅转了回来:“如果二哥不介意的话,臣弟自然却之不恭……”

        太子见状眉心微微一挑,正要答话,陶沝那厢却抢先一步在他之前开了口:“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四爷您先坐,稍等,奴婢这就去为您新煮一碗汤面……”

        她说着,快步走到小火炉前,动作熟练地再度下了一碗面。

        太子这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眸光略带深意,却并没有开口阻挠的意思。

        四阿哥选在太子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探究的视线一直在太子和陶沝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却也同样没有出声的意思。末了,他似是无意间瞟见了那只被摆在一旁、已被某人咬了一半的烤红薯,神色当场一懵,旋即染上了一抹不可思议。

        太子自然感觉到了他此刻的注视,当即收回停留在陶沝身上的目光,转而顺着四阿哥的视线移到了面前的那半只烤红薯上——

        “四弟若是想吃,那边的炭盆里还有……”耳根处的红晕有那么一点点继续扩散的迹象,但从他的语气里却听不出任何情绪。“这东西虽显粗糙,但却也勉强能够入口……”

        四阿哥听罢愣了愣,还没来得及接茬,陶沝那厢已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走了过来,并将那碗汤面小心翼翼地摆在了四阿哥面前——

        “请四爷尝尝奴婢的手艺!”顿一下,又小小声补充一句,“因为配料不多,所以味道可能会有些清淡……还望四爷千万别嫌弃!”

        四阿哥闻声略带探究地瞥了她一眼,低头拿起勺羹尝了一口面汤——

        “不错!”他这样淡淡评价,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字眼。

        但就是这句最简单不过的两字评语夸得陶沝当场心花怒放,连带眉眼也跟着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可是她难得收到来自四四大人对她的夸奖呢,可喜可贺!

        太子显然没有错过陶沝此刻情绪上的细小波动,丹眸微微一凝,而后看向她和四阿哥的眸光充满了耐人寻味的深意。

        可惜陶沝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等她过后重新将视线转回到太子这边时,后者的脸色早已恢复如初,并拿起筷子继续吃面。

        而四阿哥那厢虽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但却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默不作声地低头吃面。

        一时间,三人再无他言。

        如果能撇去时间地点人物上的不搭,陶沝私心觉得,眼下房间内的气氛还是非常好的。

        两位华丽丽的皇阿哥分别坐在自己的两侧举止优雅地吃面,而且安静得几乎没有出过一点声响,只有炖在小火炉上的那锅面汤在咕嘟咕嘟地向外冒着热气,偶尔火盆中燃烧的木炭也会出几声滋滋的响动,伴随着面条和菜叶的清香,幽幽地飘荡在整个耳房内……

        在这静谧的寒冷冬夜里,显得那么温馨、美好。

        直到一记不合时宜的女声从门外传来,突兀地打断了这一切——

        “小桃子,我回来了,你没把我的那份烤红薯给吃了吧?”

        小宫女桂榕的嘴里这会儿正咬着一块糖饼,边吃边从门外走进来,说的话明显有些含糊不清。在推开门的一霎那,她显然没想到会一下子对上三双眼睛,整个人噔时一懵,几乎当场傻在了原地,连带手中的糖饼也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四阿哥瞥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那块糖饼,脸颊明显抽搐了几下,似是想说什么,但碍于太子在一旁,又识趣地闭了口。倒是太子那厢睇了一眼傻在原地的桂榕和她掉在地上的糖饼,忽然扬唇一笑,回头看向陶沝:“呵——爷现在才明白,什么叫作物以类聚!”

        陶沝听出他含在话里的一番打趣,脸上本能的一红,正要出声接茬,就听到外边走廊上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身湖绿色宫装的紫菀出现在了耳房门边。她跟小宫女桂榕一样,亦没料到房间内会是这样一幕景象,一时间也跟着怔愣在原地,许久才回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二爷,万岁爷刚才醒了,直说自己心口疼,孙院使和李院判已经赶过去了,您要不要也赶紧过去瞧瞧?”她毕恭毕敬地冲太子话,语气微喘,说完,想起四阿哥也在一边,又赶紧朝后者补充问道:“还有四爷,您要不要也一起过去?”

        她话音未落,原本坐在桌边吃面的两位皇阿哥已相继站起身,大步往外走。紫菀立刻让到一边为他们两人领路。

        陶沝这厢立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到底生了什么事,当下也赶紧跟在三人身后往明间跑,顺手把还未从刚才那幕震撼中清醒过来的小宫女桂榕也一并拖了过去。

        才进明间殿门,就见穿着一身太医补服的孙之鼎和李颖滋两人正站在外间说着什么,脸上的神情微微透出几分凝重之色。

        见太子和四阿哥等人进门,那两人赶紧过来行了礼,孙之鼎也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康熙目前的病况——总体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碍,之所以会心口疼,只是肝失条达、气机郁结所致。

        太子听罢明显松了一口气,而后径直迈步进了里间,四阿哥和紫菀两人也一前一后地跟了进去。不一会儿,四阿哥又单独走了出来,直接冲孙之鼎问话:

        “皇阿玛要进的汤药可是已经准备好了?”

        “回四贝勒——”也不知是畏惧四阿哥“冷面王”的威名,还是担心康熙皇帝的病情反复,孙之鼎这会儿回答得甚是诚惶诚恐。“臣方才已经命人去药房抓药煎药了,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老臣这就前去瞧瞧!”

        闻言,四阿哥立即皱了皱眉,直接出声否定了对方的提议:“不必了,还是爷亲自过去瞧瞧吧!”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随手一指陶沝,“你,也跟着爷一起过去端药!”

        哎?!

        陶沝从刚才起注意力就一直集中在里室的那扇门帘上,冷不丁被四阿哥这样一点名,整个脑子顿时呈现一片空白状,完全不清楚刚才究竟生了什么事。

        而四阿哥这厢显然也不打算给她过多的思考时间,语毕便径自迈步出了明间殿门。

        陶沝兀自呆了好一会儿才在孙之鼎等人朝她投来的“你怎么还不跟去?”的眼神中匆匆出了殿门,费了好些力气才终于跟上了四阿哥的脚步。

        原本以为四阿哥单独点她的名是有话想对她说,但在去药房的这一路上,四阿哥却是连一个字都没说,只一味大步走在前面,也不管陶沝在后面跟不跟得上。

        直至两人快走到药房门外,四阿哥那厢才突然放慢了脚步,转过头来瞥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陶沝,仿若不经意地开口道:

        “看来太子对你果然不一般!”

        “呃?”陶沝没想到他一开口就将话题扯到了她和那位太子殿下身上,本能地想要为自己辩解:“四爷,您误会了,刚才,我们——不,是奴婢和太子爷……其实并不是四爷您想的那样……”

        “是吗?”四阿哥听到这话的反应比陶沝想象中得平淡许多,或者更确切的说,他刚才这句话只是单纯有感而,并不期待陶沝对他解释什么,而他也并没有选择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下去,反而直接岔开了话题:

        “听说雷孝思神父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

        “咦?这是真的吗?”陶沝的思维显然不具备四阿哥这样的跳跃性,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懵,随即才慢慢反应过来。“那他们是不是年前就可以回到京城了?”顿一下,又自言自语地补上一句,“可是,我之前听雷神父说,他们这次恐怕要去很长时间,不一定能赶回来过年呢……”

        她记得当时还很替雷孝思惋惜,因为过年的这一个月,无论是皇宫内的各种宴会菜色,还是京城内的各种风味小吃,其种类和味道一定是最多最好的,毕竟在古代,过年可谓是一件大事,任是谁都不会选在过年期间坑蒙拐骗、缺斤短两,更不会趁机涨价宰人。

        “此次是皇阿玛特许他们回京过年,等年后再继续之前的任务……”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原本还答应雷神父等过年就带他去京城里吃好吃的呢!这回终于可以兑现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听出陶沝藏在最后这句问话里的喜悦之情,四阿哥的眉心微微一拧,答话语气也莫名添了上了一分担忧:“……应该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怕是还有半个月左右就能到,之前,是十四弟主动请命去接他们的……”

        “哦……”陶沝淡淡应了一声,当即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日子,完全没有其他方面的想法。“如果他们今次的回程不过半个月,那正好能赶上过小年,小年夜的菜色应该也很不错……”

        四阿哥大概怎么也没料到陶沝这会儿的心思完全扑在吃食上,嘴角顿时一抽,忍不住“好心”提醒道:

        “以往这种事,皇阿玛都是指派我或三哥去的,没想到这次十四弟却主动请旨,我怕他是目的不单纯呢……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么?”

        陶沝听到这话当即怔了怔,下意识地就想反问这件事她有什么可担心的,但才对上四阿哥此刻看向她的、那明显带着深深同情的眼神,她整个人突然不由自主地滞住了,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得回过味来——

        该死!她怎么忘记了呢?

        四阿哥当初可是对那位十四阿哥说,雷孝思的贴身奴婢是跟着队伍一起走了的,因此,十四阿哥今次会主动请旨去接雷孝思一行人的目的,一定跟她脱不开干系……

        而如果到时候被他现,她此番其实根本就不在随行队伍之列,甚至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京城半步,那么想也知道,接下来她会面临怎样的狂风暴雨了……

        “四爷,那您会担心么?”

        一想到十四阿哥当初气极时差点掐死自己的情景,陶沝就觉得自己有必要死死抱住四阿哥的大腿,至少也要和他组成统一战线。

        因为等十四阿哥接到雷孝思那一行人后,他就会立刻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而且还是被自家亲哥哥给骗的!如此一来,他对四阿哥必定心存怒火,而等他重新回到皇宫后,现她已摇身一变成了乾清宫的御前侍女,那么可想而知,他届时的怒火会飙升到怎样的一个高度了……

        正所谓细思极恐,陶沝约想越觉得自己这次绝对死定了,即使用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也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这种心情。她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十四阿哥之后将她大卸八块再丢去喂狗的情形了。

        因此,如今最好的补救办法就是他们两个被某人记恨的对象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否则,光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到时候的下场会有多么悲惨了……

        不过某位华丽丽的四四大人显然并不存在这样的“自知之明”,依旧秉持着一脸正色:“爷又没说谎!

        “呃……”陶沝被他这话堵得一噎。

        的确,他没有明说她也跟去了,但十四阿哥的心里肯定不会这样想,说不定还会认为四阿哥是故意骗他的……

        “四爷,您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跟十四爷越走越远的……”

        “你说什么?!”一听这话,四阿哥的语气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令人心生寒意。

        而被他这样一反问,陶沝才惊觉她竟然把自己心里想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呃,奴婢的意思是……虽然四爷您能做到清者自清,但想来您心里也清楚,十四爷他未必会和您一样想……”

        她其实很想说以那位十四阿哥素来以另类著称的思考方式,想要让他和四四大人想到一块去简直比登天还难,否则,他们俩现在又怎会变得如此生分?

        “何况,奴婢之前毕竟是在四爷您的帮助下才入的宫,这点相信十四爷只要有心查查,就会立刻现内情……如此一来,他对您的误会不就变得更深了么?”

        “那又如何?”尽管明白了陶沝说这番话的用意,但四阿哥却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那般给予配合,且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出现太大波动。“……历来成帝王业者,不都是孤家寡人么?”

        “这……”

        此语一出,陶沝当场一个激灵,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四阿哥说最后这句话的用意。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小小挣扎了一下:

        “可是,十四爷他毕竟是您同母同父的亲弟弟,是血缘上和四爷您最为亲近的兄弟,比十三阿哥还要亲——”

        话未说完,就被对方狠狠瞪了一眼。

        陶沝见状也立即懊恼地噤了声,暗骂自己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

        片刻的静默。

        因为谁也没有再开口的缘故,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就这样变得僵硬起来,感觉莫名有些尴尬。

        良久,四阿哥那厢才又重新出声打破沉默,但与其说他是在对陶沝解释原因,倒不如说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倘若……三年前,某个人没有丧生在九弟府邸的那场大火之中……或许,十四弟他如今也不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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