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琴由我随心弹

原来这中吕州偏居龙汉大6一隅，多年来与各州甚少纷争，与其地形地势有着莫大关系，这中吕州四面环山，可谓是行路难，难于上青天，但却有一大江，神川江流经中吕州后向外流出，又因中吕州内地势起伏倒是和缓，因而水流平稳，十分适宜舟楫通行，于是这神川江上便成了出入中吕州的方便门户，江上水运繁忙，往来客货船只日夜不停，川流不息，而这中吕州边的渡口更成为神川江上的重要渡口，两旁商埠林立，船工的叫喊声与商家的叫卖声，在这入夜时分还是响彻两岸。顾玄还未到渡口就已经听到了远处的喧闹之声。

        顾玄跟随众人来到渡口边，现此地居然灯火通明，路边呼商埠与船上的灯笼、马灯、火把一起熊熊燃起，把这两岸照得亮如白昼。众人便登上了早已准备就绪的官船，此官船上下两层，下层可载容马匹牲畜，或装载货物，上层有因驾驶室与客房，远远望去，在灯光掩映之下，如同那巨大无朋的怪兽静静地趴伏在江上，甚是宏伟。

        顾玄内心暗暗称奇，这不是水上楼房吗？便问旁边的卢卓：“你可见过如此大的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这船真是大啊！”卢卓答道：“大师兄，这你可孤陋寡闻了，这样的船在我们中吕州还算是平常的，你可没有见过真正的大船，听我那在外经商的伯父说海上的船那才叫大，船上足足可以乘坐好几百人呢！”两人正在低声议论着，不想被旁边的杨阳听了个清清楚楚，他正没有地方出气呢，这下找到由头了，冷声嗤笑了一声，说道：“这里还真有个土包子呢，连这么大的船都没有见过，还好意思出来，我看呐，干脆还是回家洗洗睡吧，别出来丢人现眼，省得少了我乐府的威名。”

        顾玄听了一楞便反应过来，这是在说自己呢，还没等顾玄反应过来，卢卓已经大怒，正要跨前一步，与其辩驳一番，顾玄马上上去拉住了卢卓说道：“休得生事，师父说过，淡定，淡定，退一步海阔天空，就当是大风吹过，没有事的。”拉着卢卓便不再理会杨阳，径直向前走去。杨阳哼了一下，还算这两小子机灵，否则就让你们好看！

        顾玄牵着越影，下到一层，只见里面也还算空旷，寻了个马厩系好缰绳，摸摸越影的长长的鬃毛，对越影说：你与小喵且在这里休息一宿，明日再来看你。小喵似乎不太在意，喵了一声似乎说知道了。顾玄与这一猫一马告别后，便与卢卓上到甲板，只见众人都围聚在风飞扬旁边，便也来到风飞扬前，风飞扬刚才已经听到了这几人的言语，此时看到顾玄便多看了几眼，心想，这年青人倒是少见，如此淡定从容的心性十分难得啊。

        风飞扬看众人已经上船，便于这甲板上大声说道：“今晚我们便于这船上歇息一宿，这船顺江而下，一宿过后，明日便能出中吕州界，进入姑洗州境内，诸位，此处共有六间客舱，两位姑娘自然是一个客舱，另外五个客舱均有床铺，诸位自行分配。”然后便领先走向二层舱室，两位姑娘此时也赶紧跟上，那位宫莺姑娘虽然摘了斗笠，但还是戴着面纱，令顾玄不免有些遗憾，不知道这一路上能不能一睹芳容？不得不说，这顾玄毕竟是正处于那善于钟情的年龄，对于这似乎天上掉下来的姑娘实在是充满了无限的遐想。

        卢卓十分机灵，他还没有等风飞扬说完，就已经在寻找了钟意的房间，很快就叫道：“师兄，过来，这间不错，快过来。”顾玄便进去客舱，这在船上可不比6上，客舱空间自然十分狭小，过一会儿又进来两人，一人身着青衣，背着包裹，也不与两人答话，寻了个床铺就躺了下来。后进来的另外一人身着蓝色衣衫，身形略胖，却是满脸堆笑，与顾玄等人打着招呼，一边坐到床铺上一边说道：“这个是么子嘛，还不如屁股大哉！”顾玄与卢卓听他说得有趣，也不觉莞尔。纷乱一会后，众人各自寻了一客舱住了下来。

        顾玄此时总算得空，便把那七弦琴取了过来，就着舱内的风灯出的暗淡的光，端详起来，此琴虽然只得二尺，而且似乎颜色暗淡，但上面的纹饰却也十分古朴，虽然廖廖几画的，却似乎是生动，顾玄多看几眼，就觉得此花纹如跳动一般，顾玄定睛一看，又没有了，顾玄想到，许是这灯火晃荡吧。顾玄手抚着琴声，心里很是平静，此时感觉如同拥有了一切一般。忽然，手指一动，感觉琴身之侧似有文字，便调过头来一看，原来上面镌刻有两字“洒尘”，顾玄不由洒然一笑，这名字取得可真好，可不是灰尘满琴，以待洒扫嘛。

        顾玄手轻轻一挥，拨动了其上的最细的三根弦，便出了几声清丽之极的声音，声音绵延，虽然声音不大，但余音袅袅，直至细不可闻。顾玄听着这简单的几个音，却觉得这是自己听到的最好中的声音，哦，除了那仙音姐姐的说话声，不过，这两者不能相提并论，应该是各有胜场，各有各的妙处吧。正胡思乱想呢，卢卓问道：“师兄，这琴你也会弹？”顾玄听闻便看向卢卓，只见卢卓正用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顾玄摇摇头说：“我不会呢，正愁着怎么弹？”旁边那蓝衫之人插话道：“这个我还真是没有见过，这叫什么呢？”正在此时，却听得隔壁有人大声说道：“土包子，这是琴都不认识。还买来，故作风雅呢！”顾玄一听，原来这船舱只是用薄木板子隔断，虽然看不见人，便声音却是听听清楚。刚才他们这一段对话，被隔壁的杨阳听了去，白天他就看见过顾玄手里的那张琴，他家里也收藏着一张琴，故此认识。那这位公子当然是不会放过讽刺打击的机会的。

        顾玄也不去理会，只当没有听见，卢卓有点不忿，顾玄摇摇手让他别说话。便自顾自地摆弄起七弦琴来。那杨阳见没有答搭理他，也就不再说话。

        顾玄摆弄七弦琴有晌，慢慢地房间内便静了下来，只听得船底的水声潺潺，也是劳累了一天，房中诸人也已经闭眼入眠，那个蓝衫的小胖子与卢卓两人还打起了呼噜，此起彼伏，吵得顾玄静不下心来，但携了七弦琴，来到了二层地甲板上。

        此时正是秋夜，时近中秋，圆月当空，月华如水，穿过这地月之间浩渺的空间，顾玄似乎能够感受到两岸青山却如水墨画一般，秋风袭来，江面上的阵风还有凉意，但顾玄倒不觉得冷，顾玄自己也觉得奇怪，以前入秋之后，自己总得多穿几件衣裳，特别是这样的秋夜里，可是自从得了阳歌九章之后，自己似乎变得与以前明显不同了，不再怕冷，力气也变得大了许多，自己的感官都清晰了许多，原本不太清楚的声音，只要听到耳中，便似乎能够亲眼见到这声音在空中流动的轨迹一般，自己只需把这轨迹重新描摹一遍，便能够再现这个声音。

        顾玄便在这甲板的最前面坐了下来，眼睛平视出去，一无遮拦，船行开去，顾玄便感觉自己如同在空中自由地穿行一样，无拘无束，顾玄渐渐地进入了一种无悲无喜的境地，无所求，亦无所思，模仿那天那白衣公子的手势，左手按定了其中第三条琴弦，右手轻轻地在琴弦上拂过，一个声音便传递出来，顾玄听于耳中便反应出来，此乃宫音，但却不甚准确，顾玄顺着琴弦看过去，现琴弦的尽头有一绞钮，顾玄猜想那应该是用来调弦的，顾玄试着拧紧了些，试着拨了下琴弦，果然音比刚才高了些，只是比宫音又高出了些，顾玄试着又回旋了一些，几次之后，顾玄掌握了松紧度，终于听到了一个宫音，声音如此到位，让顾玄心里一喜。于是顾玄如法炮制，把七根弦都按徵、羽、宫、商、角、徵、羽七个音调好，顾玄调好了音，心下一振，自己居然成功了，虽然不知道这样行不行，但似乎也可以，反正，我琴由我弹，我自弹我心，随便弹弹而已，不去管什么对错。

        曾有操琴大师云：道人鼓琴不会按，平淡平淡复平淡。平平淡淡信手弹，自觉心头脱羁绊。今日顾玄也便是如此，他根本不知道这七弦琴应该怎么弹，反正就按自己想的来。顾玄便双腿分开，置琴于两腿之上，虽然姿势不雅，若有真正懂琴之人看到，定然会斥他乱弹琴了。

        顾玄双手分开，看着前面那黝黑天空中明媚的月光，那月光似乎从那遥远的月球上如水一般地传递到了顾玄身上，顾玄体内原本安静旋转的气旋便倏地开始加快了运转，脑海中开始响起了阳歌九章：清韵阳歌梵，飘飘彻十方。青青万卉耀，携我造九重。西弦抗音调，感悟东王公。元洞启运，始阳萌万芽。和风振琼条，高林耀云罗。句芒劝植善，日羽焕东遐。仙贤游玄圃，飞梵起瑶笳。控景太霞室，齐轮九天庭。众仙抗飞梵，阳歌时流……。

        顾玄此时福至心灵一般，循着那阳歌之意，一股气机循那阳明经分成左右两股，一股流向左手食指，一股流向右手食指，左手一按，右手轻拂，一个音阶便飘满了整个空间，那声音似重实轻，船上的人其实都听到了，除了那些熟睡的人。但听到的人也感觉有些奇怪，那声音若有若无，正在侧耳细听，又有一个声音飘渺而来，继而乐音四起，正是那清音飘彻十方，阳歌流转千里。顾玄此时弹阳歌九章曲，许多以前在洞箫中想不到吹不到的音居然都一一都随心而出，这种畅快其实不能用言语描述，顾玄每弹一个音便细细体会其音的感觉，不欣喜，似乎是在看着自己把一个一个的乐音不断地制造而出来，这正是操琴的无人无我，时时觉照，观其音，随其心，渐渐地心手自知，莫知其然而然矣，一曲已毕，顾玄亦未自知，一曲又起，虽然同是阳歌九章，便已经是第二章，继而是第三章第四章，乃至第九章，顾玄如入无人之境，弹到后面几章时，顾玄已经是闭上了双眼，只是信手而弹，却不知此时天空中已经有飞鸟云集，两岸引得猿猴观望，飞禽走兽于这曲调间隙相和，如同天籁齐鸣。

        顾玄不知道的是，他手中的这张七弦琴已经慢慢地褪去了上面的蒙尘，那上面的纹饰如同流转一般闪着光，映着那天上的月光，给顾玄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芒，顾玄坐于地上，如光体一般，透着那神圣的气息，令人简直都不敢直视。

        顾玄更不知道的是，他这么一弹不要紧，虽然他并未感觉这琴声有多响，确实也不太响，但被他的气机加持之后，那出的乐音却增强了无数倍的力量一般，扩展出去了不知有多远的距离，甚至于生生地钻进别人的脑海里，把那些睡着的人都唤醒了过来。都循着这声音来到了甲板上，围着顾玄坐下，一动不动都如中了魔咒一般听着顾玄不断地一章又一章地弹奏着。

        顾玄弹完这全部的九章后，察觉到体内那气旋比以前又大了几分，同时感觉内心更加强大了，似乎没有什么自己不可战胜一般，又隐约似乎听到内心有个苍老的声音在说：瞧这小子，总算得了个宝，没有浪费。

        顾玄缓缓地睁开眼睛，便吓了一大跳，他看到黑夜中有许多双亮的东西在盯着他看，顾玄一惊仔细看时，却原来是船上众人正以一种难以言状的神情看着他，似是崇拜，又似是依恋，似乎是希望顾玄再弹一曲一般。其中那最明亮的眼睛竟然是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他，正是宫莺的眼睛，顾玄的脑袋顿时嗡地一声，那秋水的眼睛，那秋月般清丽的容貌，还有那眉眼间数不尽的秋思，让顾玄幸福得差点要叫了出来，是她，她在看着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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