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聚散匆匆
陈崇州替谢旻在乌大找了医学教授的工作。不论陈老爷子在华夏的影响力，以谢旻的本事谋到这样一份工作也是绰乎有余的——不说他的医学水平，他毕竟还是牛津大学毕业的博士生。因此陈老爷子毫不犹豫就动用关系给谢旻安排了工作，不须几日便可去上班了。
有了这个缘故，谢旻也在学校附近的悦华小区租了一套房子，房价当然不便宜，但谢旻在英国数年凭着高的医术，也有了不少的积蓄，这点房价对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晚秋的寒意丝毫未减，反而加深了几分。正是五六点钟接近黄昏的时候，天色青冥。谢旻立在所租房子的窗前，抽烟凝视着乌城的秋色。五年未见到的华夏的秋色，使他思绪万千。有家不可归的悲伤，如网一样笼罩着他的思家之心。
忧思被门铃声惊回。谢旻把残烟捺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过去开了门。门外原来是陈玉轩，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振。
谢旻一壁让玉轩进了门，一壁道：“你怎么来了？看起来精神不大好啊？”
玉轩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皱了皱眉头，道：“怎么抽这么多烟？肺不想要了？你是医生你应该比我清楚，……”
“废话少说，”谢旻打断了玉轩的喋喋不休，“用有害身体的理由劝一个人不要吸烟，还有比这更愚蠢的事吗？”
玉轩一时无语，良久，忽然道：“我要走了。”
“嗯？去哪里？”谢旻素来豁达，此时听说朋友要走，心中难免伤感。
“军队，你也知道我这样的家庭，我去军……”
“别说了，我知道。”谢旻打断了他的话，又点了一根烟。
二人沉默，屋里顿时静默未来，谢旻抽烟的声音依稀可闻。
“走吧，出去走走。”一根烟抽完，谢旻道。
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还是谢旻初来乌城那天的景色。只是两人都多了些朋友离别的伤感。
“什么时候走。”
“明天，你我匆匆相见，又匆匆离别，心里实在有些不是滋味。”
谢旻听玉轩说完，眼角有些湿润，声音嘶哑，道“人间的相逢离别岂非总是这样。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这五年，我都是一个人过来的，有人看到我是鼎鼎有名的外科医生，可是有谁看到我承受的苦痛和寂寞呢？呵呵，你总要比我好的。”
玉轩嘴角浮上一丝苦笑，道：“可我真心的朋友却只有你一个。”
谢旻心里有些震动，想不到玉轩竟作此表白。
似是为了掩饰方才的情绪暴露，玉轩问道：“秦晚晴呢？她总算你的女人。”
让玉轩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话让谢旻很是激动。
“她一直在骗我，我和亚格的赌约，就是她做了手脚。”谢旻咬牙，想以此来克制身体的战栗。
“呵……，不说这些了，你我或许很快就相逢了。”他何尝不知道，一入军中，会期难知。
谢旻无语。
又走了一会儿，玉轩道：“我一走，车就闲着没用了，我回去办一下手续，你明天来开走。”
“嗯。”谢旻点点头，没推辞。
“去乌大看看吧？毕竟是你以后工作的地方。”日已衔山，天色沉沉。
谢旻又是点头，欣然赞同。
二人走到乌大附近。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走过来，道：“两位要玩玩吗？我是乌大的学生。”目光里带着诱惑的**，玉轩和谢旻对视一眼，忍不住有些好笑。
“不必了。”玉轩道了一声，和谢旻继续往前走去。他们自然知道这所谓的“玩玩”必是涉及性的。
走出去一段路，玉轩不禁有些感叹：“现在的大学生，真是为了钱这样的事都可以做！”边说边摇头，一脸的痛心疾。
谢旻感到好笑，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张爱玲说过，‘有美的思想，以思想取悦人；有美的身体，以身体取悦人’。两者没什么不同，人家愿意出卖，我们有什么资格管？”
玉轩听得谢旻议论，一时瞠目结舌，待缓过气来，不由打了谢旻一拳，笑骂道：“好啊，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支持出卖肉体，我想你有这种思想，以后觉得不想当这医科教授了，很轻易便也去做了卖肉体的生意，不过你这模样，真是我见犹怜，任何女人见了你想必都会照顾你的生意，那些饥渴的有钱人肯定愿意争着包养你，把自己辜负的爱重新在你身上找回。哈哈……哈哈……”玉轩也会开玩笑，难得！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谢旻也是一笑。
“乌大的风景真是不错的。只是这‘以身体取悦人’的风气实在不怎么样。”玉轩四顾校园景色，总结道。
“乌城是正在展中的城市，节奏没那么快，在这里，经常会觉到一些生活的情调。我喜欢这座城。”这是谢旻的文艺腔。
校园里人有些稀疏，平添了几分寂寥。残照笼了半边学校。
谢旻二人逛了一个多小时，便准备离开。
玉轩走在谢旻的身旁，气氛沉默中又些伤感。似乎是没话找话的，玉轩道：“你生日什么时候？”
谢旻先是怔了怔，然后沉吟道：“九月二十九。”
“农历？”
“农历。”
“那好像不远了，”玉轩掏出手机翻了翻日历，道：“后天。”
“哦。”谢旻似没什么感觉，往年的生日都是秦晚晴给他过的，但秦晚晴已经背叛了他——不，说不上背叛，或许秦晚晴本来就是亚格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想到此，谢旻不禁黯然神伤。
“我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没什么，我也不在意。”真的不在意吗？
玉轩没说什么了，他知道谢旻不可能真的会不在意。让爷爷和表妹陪他吧，也唯有这样了。玉轩实在很想给谢旻一些安慰。
玉轩从思想中回过神，却看到身前站了一个女孩，在晚风中尽显单薄，虽然穿着寒酸，但掩盖不住那抹出尘的光彩。女孩身材高挑，头顶触到谢旻的耳垂，估计有一米七的身高了。宛如秋色里不染纤尘，亭亭袅袅，盈盈玉立。双腿修长，最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满意。青丝束成简单的马尾辫，焕着青春的光彩。垂而立，可看到她白皙的正应了“延颈秀项，皓质呈露”的句子。虽看不清面孔，却由此平添了几分神秘和动人多情的气质。静如娇花照水，而隐隐欲动。好个绝世倾国的美人！
玉轩心里惊叹不已，看向谢旻。谢旻怔怔看着这美人，似乎忘了一切。
“好么，看见美女就走不动道了。”玉轩心里一笑。
女孩终于稍抬起些头，谢旻一瞥，心中赞道：“果然也是倾城的容颜！”
女孩嗫嚅道：“先……先生，你……你需要服务吗？”嘴唇紧咬。
这话是对谢旻说的。玉轩听了她的话，先是失望——这么美的女孩，想不到也是卖的——只是听她语气，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再然后不禁有些吃醋，看了看谢旻，暗自忖道：“她只问谢旻不问我，谢旻固然气质非凡，可我也不差啊。”
谢旻摇了摇头，道：“不必。”
女孩听到谢旻的回答，顿时又是慌急，又是无措，道：“先生，你，……”似要哭出来了。
玉轩对谢旻道：“看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如你帮帮她吧，才子佳人，也是一段佳话。”心中却是不解：刚才你看她看得失了神，现在如何又不愿意了？
“多少钱？”谢旻似乎忘了刚才的“不必”，真准备“才子佳人”一段佳话了。
“二十……二十万，”女孩道，似觉得有些贵了，又解释道“我，我这是第一次。”
“好。”谢旻毫不犹豫答应了。
女孩没料到谢旻答应得这么干脆，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只是低头不语。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
“咳咳……”玉轩咳嗽。
“走吧，回去了。”谢旻笑着看了看玉轩，径直走了。
玉轩跟上，和谢旻并排而行。女孩也犹豫着走在两人后面。
回到谢旻的房子，玉轩有些伤感地道：“我明早就走，送行就不必了。你在乌城且自珍重。”语罢便转身准备离去——才子佳人的事，还是不打扰为好。他也到底不是小女儿情态的人。
谢旻一把抓住玉轩的手，身子有些颤抖——手依然很稳，他的手从来不抖。良久，谢旻道：“珍重。”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只说出这么两个字。
“嗯……”玉轩点点头，低下头，不想让人看到他湿润的眼。然后径直离去，似乎真的没有任何留恋。
谢旻又走到窗前，有些烦躁地点了一支烟，良久看着外面的夜色。
女孩也似感到了这离别的气氛，默然伫立。
谢旻抽完一支烟，又抽出一支放在唇上，用烟头残留的火星点燃。然后走到茶几前，在烟灰缸里捺了烟头，把女孩拉到沙上坐下，自己坐在一旁，道：“我叫谢旻。一个曰一个文，秋天的那个旻”
女孩紧张地道：“我叫顾语。”声音里有颤音。
“呵呵，”谢旻笑着道，“看来你要这钱有急用。”
“嗯。”
“你真的愿意把第一次给我吗？”
女孩没说话。她不愿意，或许有人为了钱愿意把第一次给一个陌生人，但她不愿意。可是，她真的需要这笔钱，这是给母亲治病的钱。天下的情感，有什么能胜得了父母子女间的亲情呢？血浓于水！
“你把银行卡给我，我给你转钱。”谢旻知道她不愿意，他从不愿意强迫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所以，他和秦晚晴做了三年的男女朋友，却没和秦晚晴甚至接过吻。
女孩犹豫了。她现她下过的决心在动摇。
“怎么？不愿意了吗？”
女孩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把银行卡递给谢旻。
谢旻掏出手机转了钱。把银行卡还给顾语，他现顾语已经流了眼泪。
“怎么样，收到了吗？”
顾语看了看手机上刚收到的短信，二十万，确已收到了。
顾语点了点头。开始解衣服上的纽子。
谢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顾语脸色愈加苍白。谢旻却摇了摇头，脸上挂着微笑，道：“不必。你走吧。”
顾语先是不敢置信，然后感到一阵惊喜，临了到底还是摇了摇头，她不想欠他。
谢旻看她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道：“何必用这种方式来还呢？莫非你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还债？”
顾语苍白的脸上不由飞上一抹红潮，道：“不是。”
“呵呵，那不就好了，有了钱再还我吧。”谢旻挥了挥手，“天不早了，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你，钱我一定会还你的。”顾语感激涕零。
“我相信你。”
“那我走了。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呵呵。”谢旻一笑。
等到顾语的身影快消失在门口时，谢旻却忽然道：“等等！”
他反悔了？顾语有些讥诮自己的天真，他怎么会这么就让自己走呢？
谢旻看到她的诡异的表情，道：“我并没有反悔，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我既然借你钱，就不希望你再做这样的事。如果你下次还想卖，先来找我，我不要你还钱，而是要收回你的第一次，你明白吧？”
顾语脸色红，点了点头。
谢旻挥了挥手，顾语关上门离开。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一个女孩把第一次给一个她不愿意给的人。
夜已深，谢旻看着窗外苍茫云海间那弯霜钩，世界渐渐变得朦胧，一切都缥缈了。
秋来落魄得相逢，
不管秋凉千万重。
离家争忍兄弟别，
人间聚散太匆匆。
谢旻吸了最后的一口烟，心里默吟出一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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