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姐辍学外出打工后，家里的状况逐渐得以改善慢慢地好转了起来。大姐每个月都会寄钱和写信回来，钱虽然不多，但我们都知道，那是大姐每个月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挣来的血汗钱，所以，都格外珍惜。

        那时，最让我们高兴的事就莫过于收到大姐的来信了。虽然，尽管每一次每一封信都是些问候、报平安与祝福的话语，并无其他太过要紧的事情之类，可是却依然能让我们高兴兴奋好久。而后来生的一件事，让我明白了那一封封几乎都大致雷同全是问候、报平安与祝福的看似无关紧要、周而复始的信，其实有着多么重要和多么深刻的含义——

        那是有一次，大姐又来信了。

        把信取回家后，我和二姐各自看了几遍，便放到一边。晚上母亲外出归来听说大姐又来信后高兴不已，顾不上吃饭她就拿过信仔细的端详起来，过了一会儿后，她便把信递给我，让我给她念一遍——母亲没有上过学，不认识字。

        可那次我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不太愿意念信，还很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好念的！还不是和以前的那些一样，问你们身体好不好啊、忙不忙啊、我们学习好不好啊，还有就是她在那边很好，叫我们不要担心她，就这些喽！”

        大姐的那封整整两三页的书信，被我压缩成了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而且还是那样的不以为然。我没想到，我的这句没心没肺的话，对母亲的打击和伤害有多大。

        母亲见我不肯念，于是转身欲递给二姐让二姐念，可没想到二姐却像是害羞似的也不肯念，又推回给我……

        我和二姐互不相让，都坚持不肯念信，就这样推来推去几个回合后，终于激怒了母亲。

        “你们不肯念就算了！要怪就怪我没读过书不认识字。我们那么辛苦地生你们、养你们、送你们上学读书，我们为的是什么？我们为了谁啊？让你们念封信都推三阻四的不肯念，我送你们读书有什么用？你们将来又有什么用？……”

        母亲声泪俱下，似乎在那一瞬间所有的艰辛、委曲和伤心都向她袭来，彻底击垮了她。

        我和二姐并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弄成这样，我们也意识到了我们所犯下的错误——我们那样任性不懂事的做法，伤了母亲的心。

        “妈，我给您念。我给您念，妈。”

        二姐也跟着哭了。她后悔莫及地声声哀求着母亲，然后从母亲手中接过那封信，一边哽咽着却也一边大声地念了起来：

        “爸、妈、弟弟、妹妹，你们好吗？身体都还好吧？爸妈你们辛苦了，家里的农活还忙吗？你们要多注意身体，做不了那么多就别做那么多了，身体要紧！弟弟妹妹的学习还好吧？你们要努力好好学习，不要调皮贪玩，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在家也要听爸妈的话，多帮他们做一点家务，不要让他们多操心，知道吗？我在这里挺好的，同事们都很照顾我，你们不用担心。过段时间我就工资了，到时我给你们寄去，还有我给你们一人买了一套衣服，到时候也一起给你们寄去。……”

        “妈，对不起！是我不对，我错了。”

        这句话深深地刻在我的心底，却一直没有说出来，直到今天，依然那么清晰深刻。而我每当回想起这件事，都无比后悔和自责。

        二姐念信的时候，母亲的情绪平静了下来。她呆似的盯着二姐手中的信，神情逐渐变得祥和、温暖起来，嘴角还似乎露出了一丝微笑。我知道，母亲透过二姐手中的那封信，看到了远在他乡的大姐……

        从那以后，我们便记住了。每一次大姐来信，我们都会主动念给母亲听，一边念信还一边解释母亲可能不太懂的地方；给大姐的回信，也是母亲在一旁说我们写的，写完还读一遍给她听，看是否有什么遗漏还需要补充的地方。

        也正是从那时起，我便懂得了：那一封封看似周而复始、大致相似、无关紧要的信，传递的，不仅仅是几句简单的问候与祝福的话语，不仅仅是两三页简短的文字，那一封封信，连接起的是纵然相隔千里万里也阻断不了的彼此深深挂念的亲情，承载的是一颗满是牵挂的心——一颗母亲牵挂儿女的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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