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试问前路何在？

　　只是这话要怎么说出口，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一直到小妹喝完了一小碗羊奶，他都没好意思开口，上学还得交学费，他这么大喇喇的让人家帮他复习，太唐突，而且不好解释。

　　人家对他和气的原因，他大概也清楚。

　　亲老子失踪不知死活，有个妈还是后的，家里能做主的就一个老太太，任是谁遇见他这情况都会动点恻隐之心。

　　从棚子往家走的时候，又路过河套，脑子里萌生了一个想法。

　　周庄的河套可是个宝贝，上辈子80年代刚刚兴起包产到户的时候，大队在河套下游圈了一个水库，这水库里的鱼虾可是远近闻名的肥美，更绝的是河套里的黄鳝和泥鳅。

　　东三省产黄鳝，尤其以他们这的黄鳝品质最好，眼下这个时代民风淳朴，还没人打这些鱼虾的主意。

　　周扬倒无所谓，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只不过鱼虾也好，泥鳅黄鳝也罢，只能用来打打牙祭，想要卖钱几乎不可能。

　　先不说这种行为如何定性，而且现在也没有自由贸易的市场。

　　别说贸易，这年头人口流动都很少。

　　在这个没有身份证和二维码的年代，出远门凭的全是一张介绍信，没有这张盖着红戳的白纸，连县城都走不出去。

　　情况会好转起来，记忆中老家政策宽松是在后年，即便如此，出门还是要靠介绍信，不然人能走出去，却吃不上饭，这年头去国营饭馆和旅店是要介绍信的，没有介绍信，光有票和钱，人家也不招待。

　　再者，鱼虾虽然是优质的蛋白质来源，烹饪起来却最费油，在这个按人头每年每人三斤食用油配额的年代，用油做鱼是犯罪，要遭天谴。

　　所以即便是有人抓鱼，大多数也是抓来玩的小孩。

　　孩子这个概念可就宽泛了，在农村，没成家就算作孩子，

　　没有油也不要紧，黄鳝和泥鳅炖起来也一样好吃，鱼和虾可以清蒸，还可以给小妹做鱼肉泥，虽说目前还有羊奶可以喝，但母羊总有断奶的一天，鱼就不同了，可以养起来，什么时候想吃就杀一条。

　　到了家，奶奶已经煮好了高粱米和玉米的二合饭，捞出锅再用井水冲一遍，吃起来又沙又爽。

　　周扬端着海碗，饭装的满满的，像小山包一样，上面贴着腌好的萝卜干和红薯秧，香味诱人。

　　没急着吃，把碗放在一边，周扬找出纸和笔在八仙桌上胡乱记着，想到哪记到哪。

　　想了半天，只能回想起不久之后爆发的自卫反击战，至于其他九十年代以前能赚钱和影响国内国际格局的大事，却是记不起几件。

　　就仿佛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交汇处有一个断层，而他本人就处在这样的断层之中。

　　金猴票的发行，周扬有印象，但具体哪年哪月哪天发行的，没记住。

　　股票市场什么时候开放，没印象了，或者说周扬上辈子就没关注过，20世纪末的股票赚钱，但跳楼的也不少，说白了还是不成熟，市场正在摸索阶段。

　　倒是九十年代有很多大事周扬印象深刻，海湾战争，北面的毛熊解体，房价开始飙升，真正的黄金时代来了，一些21世纪的庞然大物，网络巨兽也开始崭露头角。

　　对了，身为东北人有一件事避不过去，国企改革。

　　东北从建国初期开始就是最重要的重工业和军工基地，国企多如牛毛，国企改革之时，难免经过阵痛，这种阵痛可不是只有一阵子的意思，而是时不时来一阵。

　　“必须要考出东北！”

　　周扬给自己打气，在东北这片国字头当家的大环境里，未来一二十年的经济土壤必定不会像南部沿海城市那样肥沃。

　　“南方也不合适！”

　　再次否定了自己的选择，南方拥有做生意的环境，却没有合适的大学，最起码在未来这一二十年之内，首都的两所大学还是国内教育界当之无愧的老大哥，没人敢挑战的那种。

　　最重要的是，到首都读大学可以认识更多的人，这些人际关系将是一辈子的财富，不出意外，未来国家的决策者大多数出身于首都的这两所顶尖大学。

　　小妹吃饱了照常是要午睡的，小孩子的觉来得快，奶奶吃完了饭就摇着蒲扇伺候小妹睡觉。

　　这时候老太太最高兴，哄孩子不是她的专长，只有小妹睡了才放心。

　　但周扬却心里打鼓，小妹日夜颠倒，白天睡足了晚上肯定要要闹，闹得人头皮发麻，到时候自然是他这个当哥的哄着，这样一来今晚的摸鱼计划就要泡汤。

　　又说不得骂不得，偏偏奶奶又对小妹疼的不得了。

　　大儿子小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小妹虽然只是小孙女儿，却仍然是奶奶的心头肉，周扬只好顶着奶奶要喷火的目光将小妹摇醒，不用说，小妹醒了又是一阵哭闹。

　　“奶，书上说了，小孩子要培养正确的生活习惯，天睡我睡天醒我醒，日夜颠倒违背客观规律。”老太太大字不识几个，但最重学问，只要是书上说的老太太必定相信，甚至家里沾上字迹的纸本，老太太都得好好保存起来。

　　饶是如此，奶奶仍然目光不善，不用猜，她老人家心里想的肯定是秀才动动嘴，老太太忙断腿。

　　“奶，我哄着，你眯一会。”周扬自然要大包大揽的扛下这个责任，重新把小妹绑到胸前，来回走动着充当人形摇摇车。

　　下午下地做工的时候自然也要带着小妹，交给奶奶他不放心，老人家太溺爱小妹，用大姑的话就是，你妹子敢杀人，老太太敢帮着磨刀。

　　周扬的活儿并不是和队员们一起下地捉虫，这是幸运又是不幸，七月份的玉米杆长到一人多高，人钻进去什么也看不见，一走一过，不用三分钟，玉米叶子就在人身上刮开一道道的口子。

　　这种伤势当时不明显，闲下来可有得罪受，偏偏天气热，地垄沟更闷，穿长袖防身多半要热晕在地里。

　　他的工作是把鸡、鸭、羊粪背到大队打谷场东边的大坑里沤起来，用作肥料，这活虽然脏点但不太累，工分少大人又不愿意干，只能留给他这样的半大小子。

　　天气炎热，粪堆的味道可想而知，周扬有点后悔中午吃得太饱，也有一点好处，小妹不用他捅咕也睡不着了，只是周扬这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上一辈子，自小妹懂事起还真没受过多大的苦，等小妹能上育红班的时候，大姑已经开始工作了，虽然比不得真正的大学毕业生，但好歹也是正经编制，工作体面。

　　尽管道路曲折，好在前途光明，周扬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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