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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一节 往事如烟(1)


万里云喝了两口茶,顿了一顿,续道:“二十年前,那时我还是个车夫,赶着骡马走南闯北,最北到过关外的漠河,最南到过儋州。

        那会儿还是穷汉一个,几匹马、一套车,便是全部家当,加上漂泊不定,自然是谈不上娶妻生子的了,好在大伙儿几个赶车的相互依凭,混口饭吃倒是可以。如此一想,倒也乐得个逍遥快活。

        那年隆冬大雪,哥儿们几个押一车毛皮从塞外到扬州。

        车队一行走到扬州地界,距扬州城尚有五十里地。

        我心里盘算着这一车货到扬州一卸,这一程起码能挣个三四两银子,顺带到扬州城买些丝绸回家给老爹老娘做套新衣裳过年。

        从塞外赶车也是够苦的,那鬼地方撒泡尿都顷刻变成冰坨子。我老家在韶州,虽说有些年份也能见到冰雪,但终究与北国的严寒有天壤之别。

        那时我耳朵冻得长满红疮,又痒又痛,嘴唇也被冻裂了几道大大的口子,一舔一口血。

        这一日忽然下起了偌大的风雪,积雪有二尺来厚,马儿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大伙儿都冻得瑟瑟抖,只能抱着马儿的脖子取暖。

        一路的走走停停,停下来的时候还得不停的跺脚,只要你不动一会,腿脚马上失去知觉,懒洋洋的想睡过去,许多赶车人就这样一睡,便永远醒不过来了。

        那时大伙一边不停的跺脚一边用家乡话骂:‘蒲你阿母,这都什么鬼天气!’不少人‘鬼老天、贼老天’的咒骂个不停。

        那会儿我们个个都是些粗人,脏字自然是不绝于口了。

        我把手伸进我‘红孩儿’的鬃毛里取暖,‘红孩儿’是我的马,那年四岁,正当年轻力壮,它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不一会马鼻上便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霜。

        我心痛之极,生怕累坏了它。嘿嘿,干我们这一行的,其实对自己倒不怎么在乎,反正贱命一条,值不了几个钱,然而心疼牲口,牲口要是病了垮了,一家老少生计便没了着落,所以风雪一大,我们自个儿不穿也得把大衣盖牲口上。

        可能大伙要问了,这车上不是装着皮货么,哪里还会冷的着?大伙儿可有所不知了,咱们赶车押货的,不说有东家的伙计跟着,我们自个有带头的老大,就相当于带路的头马、头骡了。

        车上的货物那是万万拆不得的,谁要是起了坏心眼,那就甭想在这一行混,不单止以后没了主顾帮衬,行里的叔父也会将你逐出门墙,在乡亲面前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咱们这些个赶车的是穷,然而却穷得有骨气。

        说来我和‘红孩儿’也是有缘。有一回我到蒙古贩茶,在半路遇到它,它那会瘦的皮包骨,病恹恹的,它的主家牧民说只要五斤茶叶就让我牵走,要不是过几天也是把它宰了吃。

        我心中不忍,用五斤茶叶换条牲口的命,也是不亏的。后来我到城里牵着它到一老郎中那瞧瞧,那老郎中把病马当病人治,‘红孩儿’吃了几服药,气息愈来愈好,不几天居然又活蹦乱跳起来。我这一好心捡了个大便宜,老天其实待我也是不错了。

        我们的车队走走停停,风雪却愈来愈大了。幸亏我们还剩一坛子老白干,每人轮流喝上一口,身子才稍稍暖和了些。

        在急风朔雪中,忽然远处红影晃动,一人从远处正向我们这边走来。

        那人来得好快,待那人走得近些,我才看清是一名身穿红色僧袍的僧人,年纪约莫四十出头吧,只见他僧袍鼓荡,也不知是风吹的呢还是他怎弄的,他走在雪地上轻飘飘的,仿佛不甚用力,又好像御风而行一般。所过之处,雪地上只留下浅浅的印痕。

        那会儿我虽然是个赶车的粗人,但也学过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这红衣僧人轻功虽算不上踏雪无痕,但也是极高的了。

        红衣僧人身后十余丈跟着两名小和尚,红衣僧人道:‘快快跟上。’此时虽然风急雪劲,但他中气充沛,说话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开去,一字一顿犹在耳边。

        那两个小和尚一边不住的追赶,一边气喘吁吁的喊:‘师傅等等我们,我们...你等我们...一等...’一阵风吹过,小和尚的喊声淹没在风中,再也听不真切了。

        我瞧着这一老二少的三名僧人,心中暗觉诧异。

        待得那红衣僧人走近,我一打量,只见他目似朗星,面相慈和,俊俏中又带着三分文雅,一分和蔼,真让人不觉想看多几眼,我不禁在心里想:“果真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连和尚也这般俊俏,更不用说这儿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了!”

        风雪又下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便渐渐变小了。

        红衣僧人与我们一路前行,忽然前面见两人在行走,在雪地上一脚深一脚浅的很是狼狈。

        待走近一瞧,原来是两名妙龄女子。一人穿着名贵的绸缎衣衫,一副贵家小姐的模样,另一人却是丫鬟打扮。

        那小姐明丽如雪中盛开的梅花,肌肤胜雪,淡雅怡然,是她映衬了白雪还是白雪映衬了她,那会儿我竟有点傻傻的分不清了。

        我只瞧了她一眼,一种自惭形秽的念头陡然涌上心头,便再也不敢多看。

        小和尚一见两名女子忙不迭低眉合什,不敢正视,生怕被别人误以为有轻薄之举,那红衣僧人却神色如常。

        我一见登时对红衣僧人的好感便减了几分,心想:‘这和尚估计也不见得是什么持戒精严的高僧,多半是徒有其表,其实满肚子坏水也未可知。’

        再走不远,前面是一条小河,河水潺潺,竟有部分未结冰,想必是上游有温泉之类,以致河面没被冻住。河中间有几块大大的浮冰,有功夫的人自然可以施展轻功提纵术跃过去的,但这小姐和丫鬟定然是跃不过去的了。

        若蹚水过去当然也可以,但上岸之后如无干鞋干袜子更换,这脚非冻坏不可。

        我们这些常年在外面赶车的人自然是备有若干鞋子袜子了,蹚水倒是不打紧。

        我们这些赶车的更是不敢叫她们骑上我们的马过河,这荒郊野外,男女授受不亲,万一出了岔子,中了江湖上的仙人跳什么的,那可当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眼见半空中彤云密布,天色将暮。天一黑,这孤身两个女子身处荒郊旷野,那可是大大的危险了。那小姐丫鬟自然理会得,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红衣僧人道:‘你们把两位女施主过背河如何?’

        那两个小和尚四手乱摇,道:‘师父,这可万万使不得,寺中的戒律我们可不敢有违。’

        红衣僧人道:‘女施主过不了河,丢在这荒野中又该如何?’

        ‘这....’小和尚一时语塞。

        红衣僧人向那两名女子问道:‘两位女施主可愿伏在贫僧的背上让贫僧带过河去?’

        那会儿我心中暗自叹了一声:‘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但如今和尚也难过美人关,世风日下,道德沦丧至此,焉能不让人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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