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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变天


在曹久的角度来看,只看到匣中一片清光凛冽,至于这看似是剑匣的匣子中究竟有几把剑就不为人知了。李月白伸手入剑匣,捞出第一把,剑长三尺又二寸,灰扑扑并不起眼,只在木质握柄处被人刻上小小一句诗句,“自笑学兵已白头,初识囊中三尺练。”

        普通舞文弄墨的才子大概不晓得这句诗出自何处,但凡江湖人却总要想起三百年前也曾风骚一时的渔阳老剑仙,那是前朝落幕的时代,却也是一个江湖波澜壮阔的时代,惊才艳艳之辈如过江之鲫,有人独领风骚一时,也有人黯然身死,然而大多数成名高手都后继无人,就算偶尔留下些只鳞片爪的记载,也如同沧海遗珠。

        而剑宫里还存有整部渔阳剑诀。

        李月白看到这柄剑,难免想到当初自己练剑的时候,李疏狂深知揠苗助长的道理,李月白若是愿意,就自己去学,他这位做父亲的既不鼓励又不阻挠,但是有一条和他信誓旦旦说过,要练剑得从基础开始,得先把击、刺、格、洗等动作各练个几千次再说,然而那时的李月白年龄不大,终归是没能忍住其中枯燥,从一位剑宫长老手中偷学来了在剑宫之外江湖人趋之若鹜的渔阳剑诀。

        后来想想,那时候的李疏狂不是没有看见,只是装作没看见,偶尔目光穿过重重树影,看到那个咬着牙想要练出点儿什么给他这个老爹看的身影,估计也没少无奈苦笑。

        所以在最初练剑的时候,李疏狂那位老爹给自己的教导少的可怜,反倒是撞见李月白的剑宫中人,免不得随口指点几句,可惜剑宫里也不全是剑法登峰造极的武林高手啊,更多的是剑法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的美貌师姐,或是为了在心仪女子面前显摆而胡诌乱扯的无良师兄,彼此的观点互相矛盾,有怕自己的想法误人子弟的,关键是怕自己误人子弟被师门长辈得知的,最后就推脱李月白该去看某某典籍,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

        他山之石可不可以攻玉不知道,但他这些年学剑杂而不精的毛病怕就是那时候养成的。

        大半个月,那时候的儿童李月白就将这剑诀练出了些样子,一片喝彩声里,只有李疏狂泼了冷水,那时候李疏狂站在原地不动,让李月白尽情来刺,结果轻飘飘用一截树枝就将李月白拦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时候李月白觉得这个父亲严厉,后来才知父亲用心良苦。

        那时候儿童李月白和李疏狂拉钩上吊说好了等什么时候他的剑法入了李疏狂的眼中,要在剑炉为他仿制一柄当年渔阳剑仙的佩剑。

        可惜这一错就过了十年。

        鸣剑山庄的丰老爷子和剑宫有些交情,这柄算不上太珍贵的剑倒是没让李月白费什么口舌,只是李月白将这柄剑拿到手中的时候,竟是奇怪的得心应手。

        若要说斩杀曹久一人,自然轻而易举,曹久这些年虽也偶尔修习刀法剑诀一类,但始终无法如江湖人那般下苦心,再加上天赋不佳,仗着资源丰厚撑死了能入三品,可今日要想把曹久拦下,面对的可不是一两个人。李月白在这州牧府中数日,自然大致摸清为曹久卖命的江湖人中,只有曹久四人会分成两队或明或暗保护在曹久左右,而真正的高手重金虽然能收买,却不可能屈尊降贵接受这苦累差事,皇帝老子身边有几个一品高手随身保护李月白是信的,而如今已经是树倒猢狲散的曹家,且不说还有几人还在死心塌地为曹久卖命,曹久还不够资格。

        如今,未尝没有机会。

        果然李月白剑一出手,立刻就有两人从天而降般立在曹久身前,一个四方脸汉子,人未站稳,就先长刀一甩出鞘,拦住李月白这一击。渔阳剑诀中剑法重视扎刺,多剑走偏锋,所以看起来轻灵奇诡,但和那些文人间流行的花架子大为不同,这一剑下去,这四方脸汉子虽拦住了剑,却眼瞧着剑气如同波浪一般,生生从众人身上扫过,此时莫说是这四方脸汉子,就是曹久与身旁另外一人,都各自一声闷哼,而首当其中的四方脸汉子,胸膛前的衣服已经彻底破烂,胸膛上一道伤口入皮肉半分,渗出血来,这道剑气若是再强上半分,或是再来一道,他就可以身死当场了,这年轻人若是这样的高手,那还有个屁的打头,他虽然是给人卖命的,却也不是送命的!这一刻这四方脸汉子惊惧道,“你竟然有一品?”

        李月白面无表情。

        曹久身旁另外一人一声冷笑,李月白顺着声音看去,这人竟然是个三十左右的女子,眉眼狭长,眼神中隐约带着几分寒气,她显然看李月白看的更细致一些,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才看起来年方弱冠的李月白有一品的本事,这样的绝顶天才,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不过觉得李月白有些古怪罢了。

        在李月白和这四方脸汉子交手片刻,这女子偏偏不信邪,手中剑朝着李月白刺去,虽说招式被李月白拦住,却放下心来,笑吟吟道“狗屁一品,这小子那一道剑气邪门,指不定用了什么手段,你还不快点出手,这小子内力不行,招式倒是玄妙的很。”

        四方脸汉子对于李月白那一道剑气仍百思不得解,倒不是说一品高手一定得出剑有剑气剑罡,但一品之下能使出剑气的实在是寥寥,小圆满境界之下能使出剑罡的也是寥寥,普通江湖人才讲究剑术剑招,你来我往大战个三百回合分不出胜负,而真正的一品高手,大多比拼谁的内力深厚,一点也不惊心动魄,往往一招定胜负。

        而既然眼前这小子是用出剑气的天才,怎么可能内力不行?四方脸汉子仍对方才那一剑心有余悸,不过此时听了这女子的话,也不好再旁观,也加入战局,顿时李月白压力大增。

        实际方才那道剑气,也同样给李月白自己骇了一跳,要说发挥超常什么的理由,初入江湖的游侠儿或许会信,但以从小生活在剑宫的李月白的见识,自然晓得自己的内力必然有些古怪,如今自己的经脉虽然如河流从干涸重新注入新水,但远不如那些真正的一品高手如大河奔腾,顶多算是一条小溪。

        只是如今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此时眼前这二人,那男子勉强进入二品,而那女子也只是三品水准罢了,李月白同为二品,仗着眼界的差距,见招拆招,倒是不落下风,更是激进狠辣,招招出手都是追着狼狈躲闪的曹久而去,只是一时也并不好看,倒是那四方脸汉子,先前出手多有犹豫,此时倒是相信了李月白那一道剑气也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也不顾胸膛上伤口,打法越发奔放,竟也叫李月白一时不好招架,方脸汉子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今日出门又不是没看黄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碰上一品高手!”

        结果话音刚落,眼瞧着一道剑气甩来,这汉子瞪大双眼,勉强转身避过,仍被剑气扫到,方脸汉子整个人凌空翻了个跟头,如同破麻袋一般甩出去,直撞到身后梧桐树上,这方脸汉子头上数片梧桐叶洒落,接着猛地吐出一口血水,狠狠瞪着李月白,眼前这个原本让人不以为意的年轻人尚且保持着出剑的姿势,然而剑气足令一只袖袍鼓胀,细听袖中竟有隐隐嘶鸣之声,实在令人胆寒。

        汉子大概是觉得自己遭到了戏弄,眼神愤恨中又有几分憋屈,最后咬着牙愣是没能说出一个字,一时半会儿倒是不至于死掉,但确实是无力再出手了。

        那眉眼狭长的女子同样吃了一惊,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汗水,想要收手后退,然而已经来不及,双剑撞上,却没想到竟然是李月白吃了个暗亏,倒退一步,而这女子却不敢乘胜追击,向后急掠,一时间也不敢和李月白再动手,莫非眼前这人真是那不世出的天才,如今只是在猫戏老鼠?

        果然看对面年轻公子冷漠道,“不想死就滚,老子原打算不杀女人,你再拦路可就说不好了。”

        哪里想得到李月白此时心里也正在骂娘,这一身内力当真古怪的很,时灵时不灵,眼瞧着曹久就要逃走,耳畔又传来了疾跑之声,想来是府中其余的高手正在赶来,如果这娘们再在这里阻拦,别说斩杀曹久了,自己怕是都要陷入苦战。

        这女子看了一眼身后,那位曹久曹大人已经不见踪影,竟然真的收剑入鞘,眨眼消失无踪。

        李月白提剑朝着曹久逃走的方向一路追去,路上偶尔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跳出来,也大多是一剑的事儿,不过大多留手,后来更多的反倒是吓唬了,那些普通的仆役家丁哪有那么大的胆子上前?

        他李月白终归不是嗜杀成性的魔头,就为了曹久一人将整个州牧府杀得血流成河?他李月白自认为还做不出那种事情来。

        而在整个州牧府鸡飞狗跳的同时,一道骑马而来的兵卒也扰乱了铜雀街上的平静,街头卖东西的小贩唯恐避之不及,而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江湖人,则三三两两的跟着,有见识多的,自然一眼看出马上的都是锦衣卫的人,然而首领却不是扬州卫所的那位百户大人,不由得心下狐疑,直到想起那位作为钦差的王鸿王大人身边亦有锦衣卫随行,才了然一笑,如此更舍不得错过这一场好戏,明显如今可是有大动作啊。

        在最前面的高头大马上,吴冷刀这位锦衣卫千户面无表情,只是身下马蹄奔跑如雷。

        铜雀上放着茶碗的桌面都在震颤。

        此时,街头几十个兵卒急慌慌跑来,有的甚至还没穿好衣服,脸上仿佛都明摆着散兵游勇四个大字,可这也不能怪这些人呐,他们平日里维持的就是扬州城内的治安事务,撑死了处理江湖人捣乱,本事一般的江湖人不敢对他们出手,要不被挂上个通缉令被安上个魔头的身份,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本事大的江湖人他们不敢对人家出手,都是有多远躲多远。

        于是这帮平日里之管作威作福的兵卒头一次和锦衣卫冲突,只能大眼瞪小眼,齐刷刷的朝着比自己官阶要大的兵卒看去,心里其实已经给实为曹久亲信的上司恨死,要不是怕丢了这养活一家老小的饭碗,早就称病不来了,实际那些心思活络的同僚也确实是这么干的,要不这编制下近百人只剩下了这一半?

        这些兵卒里也有领头的,此时被众人盯着也哭丧着脸,恨不得拿鞋拔子朝着众人脸上糊去,这他娘的,平日里这称兄道弟的,看我干嘛,看我有个屁用?可心里这么想,决定却还得做,上司的命令虽说是挡住这些锦衣卫,可难不成叫兄弟用命去填?曹久要完蛋,他们虽然逃脱不了曹久一系的身份,但还不许改邪归正?只是头顶上的官老爷们又不能得罪,这真他娘的难以抉择啊,简直比逛窑子睡觉是选小红还是小翠一样难以抉择,想都选着兜里还他娘的没银子。

        终于平衡两方利弊,这帮人达成共识,咱要不是试着挡一挡,阻拦个一时半刻也是尽力而为嘛。

        马背上的吴千户不知道这些人的复杂心思,对于这些在天子身边听差的锦衣卫而言,实在有底气瞧不起地方这些比江湖人还不如的老爷兵,连看都没看这些比己方人数还要多上两倍的乌合之众。

        马蹄停都未停,只是手下人喊了一声敢阻挠者视为曹久一派乱党,就叫半数兵卒吓得缩了脖子。

        仿佛巨石割开潮水,这些兵卒别说阻挡一时半刻了,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就朝着两边散去。有个别反应慢的,被马蹄撞飞踩断腿,在地上哀嚎不止,而再去瞧那一队锦衣卫,连影子都没了。

        附近的酒楼茶铺里,无数或隐晦复杂的目光看着这一幕。

        在这些兵卒倒地哀嚎的地方不远处,就有一位三十上下一身贵气的公子哥,慢条斯理的喝完了杯中茶水,一句话如同盖棺定论。

        “曹久要完了。”

        “就是不知这扬州的天是不是要变一变?”

        而桌子对面的白脸老者则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接着小如黄豆的双眼盯着锦衣卫远去的方向,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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