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有故事的女子

整个丽春院里，可谓是歌舞升平、热闹非凡，扰攘的人群，如同是逛庙会一样，摩肩接踵。特别是挑选姑娘的环节，更是吸引了很多人。有时候为了争夺一个姑娘，几个人争得面红耳赤，出价也是一个比一个高；或者有些没钱的人，则是坐在那里，挖空脑筋想出一些精妙词句，博美人一笑。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热情高涨的。其中就有这么几个人，神色不好。与周围的人相比，有些格格不入。

        正是王富贵和他的狗腿子们。

        作为丽春院的债主，王富贵对丽春院的一举一动，可是非常关心的。下午的时候，就在外面看了一下午。等到丽春院开门了，王富贵和几个狗腿子，混在人群里，一起走进了丽春院。

        最开始的时候，王富贵其实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一次性进来这么多顾客，如果真的好好挖一挖消费潜力，没准真的能一晚上赚一千两。在大厅里转了一圈，他还看到那张价目表，他还嘲笑，一盘花生米就定价一两银子，肯定会把客人吓跑。

        等到挑选姑娘的环节，王富贵丝毫不相信，丽春院会真的免费送姑娘，不收出台费。这样的话，一家青楼，还怎么营业了？

        肯定还是收费的，只不过是把姑娘领回去，姑娘私下里向顾客索要的。

        对，一定是这样的！

        王富贵对自己的想法，十分笃定。

        于是王富贵乔装打扮，改名换姓，站到了西山墙下的人群里面。他也没看下面座椅上的姑娘们，而是随便选了一个女子的名牌。他想，如果他把女子领回去，女子却要钱的话，那可正好可以作为证据，来打击韦小宝。把韦小宝这“免费”的幌子给戳穿。至于女子的姿色才艺，都不是他考虑的范围。

        所以他特地选了一个没什么人关注的姑娘。直到这位姑娘惊喜之下，一步步迈到王富贵面前的时候，王富贵才开始叫苦。

        这姑娘面如猪头，身如水桶，粗略算起来，肯定会超过200公斤。饶是如此，这肥姑娘还做出一副巧笑倩兮的样子，拿秋波使劲儿砸王富贵。王富贵登时就感觉，有几颗星星在自己脑门上盘旋。

        这样的姑娘，倒贴钱自己都未必会要，更何况还是自己选的呢？

        周围其他人看王富贵的样子，充满了好奇：这个人选个体型这样的姑娘，这口味稍稍有些重罢？

        王富贵如坐针毡，匆忙给了这姑娘一锭银子，在姑娘幽怨的眼神下，把她给打发走了。

        再后来的事情发展，出乎了王富贵的意料，凡是稍微有一点姿色的女子，被摘牌的价格，都数倍高于平时的出台费。而出钱的人，则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特别是当这位名叫李倩的姑娘，被人以230两银子的价钱摘牌后，王富贵的眼神，陡然黯淡了下来。他知道，丽春院今天晚上的营业额，肯定不止一千两银子，也肯定能够偿还自己的债务。自己把丽春院收购的想法，已经破产了，这让王富贵恨得咬牙切齿。

        情急之下，王富贵动过念头，打算用在饭菜里放蟑螂这种方式，来诋毁丽春院，让他们不能更好的营业。但是转念一想，王富贵却觉得这样做，就算成功了，也是砸了自己的脚。毕竟自己想要的，就是丽春院这家青楼，而不是一个不能吸引顾客的地方。如果自己真的把丽春院给搞垮了，就算得到丽春院，那也是得不偿失的。

        王富贵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不过王富贵没有离去，他想留下来，看看韦小宝还有什么花招，或者可以找出韦小宝的什么小辫子，来逼迫韦小宝就范。

        没过多久，原本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忽然灯火齐灭，骤然的黑暗，让王富贵的眼神陷入乐短暂的失明之中。短暂的黑暗，却让王富贵的心活了起来：哼，居然使用垃圾蜡烛，还一块熄灭了，连看都看不见了，看你怎么经营！

        王富贵意料中的骚乱，并没有发生。最初的黑暗中，人们因为眼神的不适，看不见四周事物。但是当过了一小会儿，当眼睛适应了这种黑暗之后，人们却发现，其实现场并不是完全黑暗的。虽然大多数蜡烛已被熄灭，但是依然有几盏烛台在燃烧，只是光线灰暗了很多罢了。

        这燃烧的几盏蜡烛，全部围绕在后方的舞台四周。

        舞台上面，不知何时，已经罩了一层薄薄的纱网，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绰约的风姿，就这么画在纱网上。只剩下一个绰约的剪影。

        原本的热闹和骚动，在剪影出现后，都渐渐停止。那些吵闹的声音，在剪影出现后，都好像是怕惊动了美人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人们的无数双眼睛，全部投向了舞台上。

        只看一个动人的侧影，大厅里就想起了阵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仿佛是从世界的转角，那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声音。这是一段前奏，第一个音符。

        “是古琴，曲裳吗？”梅东下意识道。

        但是随后，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看法，这样的曲子，他从没听过，这样的技法，也不是他熟悉的。但是闻所未闻，却不妨碍这首曲子的传染力。只是三两个音符，就让现场每个人的心，开始忽然变得沉寂了。

        这是一首忧郁悲伤的曲子。

        数百个人的大厅里，此时如针落一般的宁静。

        就在这样的寂静中，一个沙哑的女声，仿佛从九天之上，慢慢飘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天黑了，孤独又慢慢割着。”

        “有人的心，又开始疼了”

        “爱很远了，很久没再见了”

        “就这样，依然能活着”

        这女声和普通的女声，并不相同。声音中，略有沙哑。但是就是这种恰到好处的沙哑，停在耳中，如同一个眼泪都快要流尽了的女性的沙哑。

        伴随着沙哑的，是歌声里面，那呜咽一样的颤音。耳中听着这样如泣如诉的歌声，每个人的心中，都涌起一阵难言的悲伤。

        有人掏出手帕，悄悄抹了抹眼角。

        方台则是看着这个身影，略有出神。大儒方台年轻的时候，也是颇有名气的才子。自古以来，才子佳人，就颇有故事。年轻的方台身为天赋绝佳的读书人，自然也会有一些风花雪月的风流账。

        本来方台的心志已经极为坚定，但是只这两句歌词，却也让他的思绪开始变得沉郁。

        只有梅东，面露迷茫之色：“这样的歌声，我从未听过。难道是丽春院培养的新清倌人？不，绝对不是，这样的低沉歌喉和饱满情感，绝对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清倌人，所能拥有的。那么，到底是谁呢？盛秋艳？商彩云？”梅东脑洞大开，开始联想鸣玉坊中，其他院子的头牌歌女。但是想了很多，却没有一个人适合的。

        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肯定是个有故事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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