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请客的是谁？
青九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但他确定叶青衫真的已经明白自己是在骗他。虽然自己的话九成九都是真的，也只有这种无限接近真相的谎言才最容易让人上当。可叶青衫为什么不上当？
青九不知道，于是他有些愤怒。他很讨厌事情出现自己预料之外的变化。更让他愤怒的是，他竟然不知道这种变化的起因。
这让骄傲如他感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青九很想杀死叶青衫，遗憾的是，偏偏不能杀。至少暂时不能。
可是叶青衫可以杀他。
可以杀，不是可以杀死，只是可以动手杀杀看。
叶青衫知道自己不一定杀的了青九，就算自己拼着可怕的后果用出自己那柄除了岳之南以外再也没有人知道的“剑”也不一定。
杀人需要勇气，更需要实力。但除了勇气和实力，杀人最重要的，还是方法。
只要方法正确，三岁孩童也能用一根牙签杀死绝世高手。
叶青衫一直认为自己很会杀人。也许除了雨楼的执事们之外，他可能是天底下最会杀人的人之一。
当年的叶家，本来就和雨楼一样做的是人命买卖。而且做的还很不错。只不过叶家的客人只有一位，没有人能提及其名讳的一位。
所以叶青衫只是不一定杀的了，不是一定杀不了。
所以无论如何叶青衫都想要试试看。
叶青衫的出手很快。杀意刚起，他的剑便已闪出一抹寒光隐逸在空气中。
但青九更快。
叶青衫一直以自己的度为傲，但当他看到青九在自己眼前突然化为一片虚影时，他才知道什么样的度，才是真正的快。
没有任何预兆，前一刻青九还微笑着站在原地，下一刻叶青衫就只看到四面八方的无数个难辨真假的身影包围了自己。
紧张，但没有恐惧。
想要杀人的人，是绝不能恐惧的，如果怕，还杀什么人？
所以叶青衫决定停下脚步不动。
不动，可以应万变。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在重重虚影中朝叶青衫的身侧拍来。他还是没动。哪怕那只手随时都可以释放出足以开山裂地的力量，将他拍成一堆烂肉。他只是清楚地知道，那是假的，没有理由。本能不需要理由。
漫天虚影突然消散，青九微笑依旧地站在最初的位置上。就连站立的姿势和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
“其实你不是我的对手。”青九笑得很灿烂，就好像现了什么特别令人开心的事情，“所以我们可不可以不打？”
叶青衫没有说话，本来打算不动的他再次动了起来。
没有漫天的虚影，没有撕裂空气的呼啸，他整个人就像是一道光闪过。当他决定出手时，他的剑尖已经触碰到青九的衣衫。很多曾想要杀死他的成名高手就是这样变成了尸体。
青九是例外。他好像毫无反应，但叶青衫却停了下来，他的剑尖还触着对方的衣领，在柔软的衣料上压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细微凹陷。
而青九的手，正捏着一支草叶用完全相同的方式，从完全相同的角度，在叶青衫衣领上完全相同的位置压出一个连大小深浅都一模一样的凹陷。
两个人以一种十分古怪的姿势，静静地对立，有一丝凉意自叶青衫的鬓角慢慢滑落，青九笑容依旧。
似乎他早就料到叶青衫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方式出手，还能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出与对方完全相同的动作，达到完全相同的效果。
闪身退后又突然折返上前，剑锋飞快地撕裂空气，却在青九身前三寸被一层无形的真气所滞。叶青衫手腕翻动，剑锋划出一抹寒光自下而上斜斜撩去，青九的手却从一个无比诡异的角度突然探出，格开了叶青衫的手腕。
一道磅礴的气劲从身侧汹涌袭来，叶青衫拧身堪堪避过，青九的身影就在这一刹那消失不见。有风凭空出现，轻抚大地，叶青衫感到深深危机。
风虽起于萍末，却终将蹶石伐木。
这句话突然闪过叶青衫的心头。
目光捕捉不到青九的所在，于是叶青衫决定闭上双眼，将其余的感官竭力地放大并延伸到四面八方。然而除了风，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风，越来越疾，越来越烈，拂面的清风不多时便暴戾得如同千万把钢刀，锋利的刃口将所过之处的一切都搅成齑粉。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叶青衫独自站在刀风的中心，茫然无助。
漫天刀气，究竟是那一道将化作致命的一击？
叶青衫决定放手一搏。
除了岳之南以外，再没有任何人知道叶青衫真正擅长的兵器其实不是他一直背负的那柄剑，而是一柄在偶然之下领悟的看不见的“剑”。一柄岳之南认为不该由凡人领悟，更不该存于世间的“剑”。
这样说好像很难理解。但如果天道剑圣丁宪在此，他一定明白。
因为丁宪也是剑手。以天道为名的天下第一的剑手。
也只有天道剑圣这种层次的剑手才能看出此刻叶青衫的“剑”有多么凌厉。
大道三千，天道不是唯一。
从领悟到这柄“剑”的那一刻起，叶青衫就从没有在人前展现过这柄“剑”。因为这柄“剑”好像真如岳之南所说，不该存在于世间。尽管从某种意义上，“它”一直都悬在芸芸众生的大好头颅之上。
因为这是一柄至杀的“剑”。
叶青衫知道，不论自己怎么解释，都绝不会有人相信这样的剑法与邪魔外道没有丝毫的关系。尤其教他武功的人是岳之南。
只是岳之南的弟子，还不足以让全天下都视他为敌。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有其师必有其徒。但这柄“剑”却一定会让所有人将他视为邪道，想要诛之而后快。
一股莫名的悲意充斥着叶青衫的心，让他无法克制地淌下血泪。腥红的血泪在脸上滑落，如同两道触目惊心的伤。
青九的刀风因为这股悲意的出现而稍稍一滞，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做了短暂的停顿。叶青衫的剑，却在这个停顿中将空间撕开了一个血红的口子，一抹妖艳的红芒闪现，如同一滴血泪被曲指弹出，在半空里拉成一条极细的红线。
血线一闪即逝，刀风尽散。
青九的表情在脸上凝固，挡在面前的手背上，有一个红点正渐渐变成向两边伸展的红线，皮肤裂开的轻响在此刻是如此的清晰，甚至让他有震耳欲聋的错觉。
血液挤开伤口喷涌而出，手腕被贯穿的痛楚远远比不上内心的愤怒与惊诧。这是他第一次无法躲开对手的攻击，更是他第一次受伤。伤到他的不是叶青衫手中的那柄寻常的铁剑，而是一柄无形的“剑”，一柄已触碰到那道门坎得窥天机的“剑”。
只有这样的“剑”，才可能让叶青衫这样的人伤到自己。或者说，伤他的不是叶青衫，而是这柄“剑”。
幸运的是，叶青衫并没有全然领悟，否则自己已经是个死人。这与境界无关，因为那本就是一柄决定万物生死的至杀之“剑”。天底下只有另外一柄“剑”与此相似——天道剑圣丁宪那柄代表无常天道的鸣烟剑。
“不可能——”青九骇然失色，“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这样一柄‘剑’？”青九疾声问道，目光却并没有看向叶青衫或是他手中那柄再普通不过的长剑，而是他的胸口。准确的说，是他的心。
“看来我真的杀不了你”叶青衫没有回答青九的疑问，无奈苦笑，“如果你不打算杀我的话，那么我要走了。”
叶青衫不能不走。他已经用出了自己最强大的底牌，可青九却只是被刺穿了手腕，这点伤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根本就微不足道。既然打不过，而对方又没有杀他的打算，还不走，难道想要对方请他吃饭喝酒吗？更何况，就算青九真的愿意，叶青衫也消受不了。因为动用那柄“剑”不是没有代价。
非常可怕的代价。
人有五感，少数天赋异禀的人甚至有六感。不论五感还是六感，对于正常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因为这些是人与外界建立联系的必要条件。如果没有这些感官，人和石头又有什么不同？
所以五感尽丧是可怕的。
但更可怕的，是五感混淆。
想抬起右手，却偏偏点了点头；明明用双眼看向前方，脑袋里收到的信息却是闻到古怪的味道；疼痛变成了舒适，炎热变成了酷寒，滚滚惊雷声如蚊蚋，银针落地却震耳欲聋；没有方向感，没有时间概念，所有的一切仿佛被统统倒进了一口大锅搅得烂糊，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只有自己还活着。
想想都不寒而栗。
所以叶青衫很少动用那柄“剑”。更会在每一次动用之后迅找一个绝对隐秘的地方躲藏起来，直到熬过这种令人恐惧的状况。
既然已经动用了那柄“剑”，他怎么能不走？
青九没有阻止叶青衫的离开。反而当叶青衫拒绝回答他的疑问之后重新露出邪魅的微笑，仿佛什么也没有生过。
“这个给你”青九抛出一只木匣。
那是一只以紫金线扎系、朱砂水银描出6吾、冉遗、鵸鵌、貔貅四兽型纹的小匣子。然而即便是以如此之多的镇邪辟凶之物与兽纹层层设防，叶青衫仍然感受到自那只匣子里隐隐渗出的邪祟气息。仿佛匣子里封印着一头能毁天灭地的妖魔。
“什么意思？”叶青衫停下脚步不解道。
“它本来就属于你。”青九整理着自己因交手而有些凌乱的衣衫，“另外，你可以放心，我的记性很糟糕，你的秘密在我说完这番话后就会被完全忘记。不过我会记住你的那柄‘剑’，叶青衫，你的‘剑’，是这天底下仅有的几件值得我牢牢记住的东西。我会等，等你彻底领悟它的真意，让它不再有瑕疵时，我们再战一次。”
“好”叶青衫点头，“等你能改掉现在的名字再说。”
“我一定会的！”青九哈哈大笑，笑声里充满了释然。原来如此！这才是自己露出的最大破绽！
唐糖糖最近过的很不好。
之所以不好，是因为不开心。而不开心，是因为最近大富大贵帮的生意好像差了一点点。
唐糖糖不是一个小气的人，虽然她是一个女孩子，但作为常乐财神的掌中明珠，她怎么也不可能小气。她甚至比天底下绝大多数男人还要大气的多。
可她还是因为大富大贵帮最近的生意差了一点点而不开心。
因为大富大贵帮的“一点点”，已经是一个极其惊人的数字。
唐六一脸忐忑垂立在花厅中央，整整两个时辰的站立对于身材并不比兄长唐富贵苗条多少的他来说绝对是一种十分严厉的惩罚。但他不敢有丝毫的不满，尽管惩罚他的人是他的侄女唐糖糖。
任何一个熟悉大富大贵帮的人都知道，唐糖糖才是大富大贵帮里真正能说一不二的人。
“想到什么了吗？”唐糖糖表情严厉语气沉重，与她平时那副刁蛮活泼的样子大相径庭。
“六叔真的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我的小祖宗，你让六叔坐会儿好不好？就坐一会儿！一小会儿！六叔的腿都麻了！”
“想不出来就继续站着吧。”唐糖糖拒绝了唐六的苦脸哀求，将手里的账本丢到了唐六的面前，“这一百七十万两的短缺，就从你的红利里扣。”
“行！”唐六毫不犹豫地答应，“扣！马上扣！一文不少地扣！谁不扣我跟谁急！现在我可以坐了吧？”
“不准！”唐糖糖白了唐六一眼，对一旁的唐二和唐五说道，“二叔五叔，你们给我盯着六叔点啊，他一刻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就一刻不许坐！一天想不出来，就一天不许坐！一辈子都想不出来，那他以后换新家具就不需要考虑椅子和床这两样东西了！”
交代完毕，唐糖糖便径直离开了花厅，只留下相对无言摇头苦笑的唐二唐五和哀嚎不止的唐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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