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因为他姓叶
第一道晨曦如利剑般刺破黑夜，无数密集细碎的脚步声在楼外那个声音响起的同时也随着消褪的夜色迅远去，整齐得就如同有人在号施令。可原本偌大的一幢竹楼，竟突然变得狭**仄起来。
让楼外的人尽皆退避的人是姚方伯。
令小楼变得狭**仄的人也是姚方伯。
南溟刀王姚方伯！
金鹏刀是天地间最为霸气的一把刀，姚方伯是天地间最为骄傲的一个人。这样的一对组合，有谁敢搦其锋锐？不退避三舍？只有广阔无垠的天地才能装得下他们！
于是满园春色的女杀手们纷纷噤若寒蝉浑身抖地退到墙边，哪怕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也不愿靠近那位孤傲绝世霸气凛然的人一寸。
于是于断秋连忙起身垂肃立，露出一脸敬畏。而与姚方伯一样以刀为兵的赵无晴几次三番想要伸手捉刀，却最终还是缺乏那一点点勇气。
只有叶青衫还坐着，就连表情和姿势都没有一丁点的变化。镇定自若得好像那位已站在桌前的男人不是什么南溟刀王，而是一个前来端茶送水的小厮。
“老实滚一边呆着去！”毫不客气地呵斥过赵无晴与于断秋后，姚方伯面无表情地撩起衣袍坐到了于断秋让出的座位上。
“你怎么会来？”叶青衫的神态竟然比对方还要骄傲，仿佛他才是高高在上的南溟刀王。
“这里是项州，老夫想来就来。”姚方伯拿起只酒杯随手涮过给自己倒了杯酒轻啜了一口，“酒不错！”
“菜也很好”叶青衫转脸看着一脸戒备的紫藤微笑道，“好像还有美人。”
“有酒，有菜，有美人——”姚方伯扫了紫藤一眼勾起嘴角跟着笑道，“不论是等着杀人还是等着被杀，这样都很不错。”
“本来是很不错”叶青衫突然眯起双眼毫无惧意地盯着姚方伯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可惜你来了。”
“本来不打算来”姚方伯拍拍桌子一脸促狭地笑了笑，“可一想到有些事只有你能做，老夫就不能不来。”
“什么事？”
“说之前，老夫先让你看些东西——”说着话，姚方伯双掌相击，掌声未落，几具看不出任何外伤却浑身软得如同面团般的尸体已被人从楼外抛了进来整整齐齐地落在叶青衫的脚边。
“不认识”叶青衫坦言道。他的确认不出这些尸体的来路。
“青风”姚方伯起身走到尸体边用脚尖指着其中一具又补充道，“不是三魂也不是七魄，而是当年青妖座下的本部人马之后，青风中的青风。”
“所以新的青妖现身了？”既然姚方伯看似对青风所知甚详，叶青衫也不介意多问些问题。
“是，又不是”姚方伯回答得很简单，可简单，并不等于容易理解。
“我不喜欢猜谜。”叶青衫毫不客气地说道，“今日我是主，你是客，有句话叫做‘客随主便’，所以你还是有话直说比较有礼貌。”
“岳之南的武功你只偷学了一招，可他的臭脾气你倒是学了个八九分。”姚方伯一脸讥诮地说道。叶青衫毫不示弱地与姚方伯对视半晌，突然回头对紫藤说道，“送客！”
“哼——也罢！既然老夫今日也算是有求于你，容你张狂一次也未尝不可。”姚方伯冷哼一声重新入座，沉吟片刻才又再次开口说道，“青妖就是鱼盼盼，但鱼盼盼却已不完全是青妖。这么说，你是不是就能明白了？”
青妖就是鱼盼盼，鱼盼盼却不完全是青妖。
姚方伯的这句话并不比那句“是又不是”更容易理解，可叶青衫却的确在第一时间就已听明白——鱼盼盼就是当年的青妖，因为坐忘神功或是别的什么缘故一度失去了曾经的记忆，却因为自己又再次记起，可她又与自己生出了感情，而青妖据传是没有感情的，或者应该说只有仇恨这一种感情。
所以青妖的确已经再次出现，人还是曾经那个人，心态却已有所不同，说她是新的青妖也不算错。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个“新”对如今已然乱套的江湖到底意味着好事还是坏事。倒是叶青衫却因为姚方伯的这句话露出欣喜的笑意——就算鱼盼盼重新成为青妖，她对自己的感情也依然存在。
“你笑什么？”见到叶青衫在笑，姚方伯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是妖，我是魔。”叶青衫的笑声越来越大，尽管夹杂着几声激烈的咳嗽，却还是透着不加掩饰的喜悦，“看来她说的没错，我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姚方伯闻言竟也笑了起来，笑得比叶青衫还要大声，阵阵声浪激荡之下，整幢竹楼都开始出抖动。
“你又笑什么？”叶青衫陡然收住笑声一脸平静地问道。
“我笑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此刻方伯看向叶青衫的目光里已透着一股浓浓的嘲弄之意。
“你以为你和她会有结果？”不等叶青衫开口，姚方伯又接着说道，“你是北门老院的叶家之后，而叶家，恰恰是她姐妹二人的生死之敌！叶青衫，你可知道你曾祖乃是当年一手建立北门老院替天子于暗中监视朝堂操控江湖的国朝传命侯叶方平？”
“所以？”叶青衫强自压住心头大起的滔天波澜硬着头皮反问。
“所以这就是你的命。”姚方伯再次大笑。
听姚方伯带着一脸嘲弄如数家珍般将叶家与青妖之间的恩怨娓娓道来，叶青衫在惊讶之余，心中不免生出一个令人无奈的念头——或许这世间真有宿命一说？
依姚方伯所言，叶青衫不仅是曾替天子执掌北门老院的叶家后人、最后“一片叶”，更是货真价实的天潢贵胄——长宁公主与当今天子的堂姐义阳长公主独子！论起家世，他叶家曾是替天子执掌御龙直北门营、位同一品世袭罔替的国朝传命侯。而恰恰正是这样一重与生俱来的特殊身份，注定了他与青妖鱼盼盼之间的感情不会有好结果——
叶方平曾因奉密旨替天子找寻长生之道而以鱼盼盼和鱼夕儿两姐妹试药，随后二人因灵药之效偶然悟得坐忘神功最终打破禁制遁入江湖。叶方平为此自裁谢罪，叶青衫祖父叶允之从此对鱼盼盼姐妹怀恨在心。得知鱼盼盼于江湖创立青风并自称青妖后，悍然出手将之生擒回北门老院，又施以各种酷刑秘术作为报复，却不料岭西苏氏有子乃贪狼坐命的谣言突然传开引起朝廷忌讳。趁叶允之奉旨前去血洗苏氏之际，鱼盼盼再度逃离北门老院。只是叶允之用刑手段太过残忍诡秘，以至鱼盼盼竟不惜自伤神智以求封禁自己所有关于叶家的恐怖记忆。
因天子事后查实岭西苏氏留有遗孤，加之鱼盼盼再次逃离北门老院一事，接连办事不利的叶家渐为天子疏远，最终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只有叶青衫因自幼与义阳长公主感情深厚的长宁出手而侥幸获救，却也累得长宁被褫夺封号远走江湖。天子更将北门老院的存在推到叶允之与叶青衫之父叶子洹头上，将两人以“豢养死士意图不轨”的罪名夺爵下狱后处决。而义阳长公主以让真相大白天下和自身性命相逼才换得天子不再追查叶青衫下落，自己却因骨肉分离郁郁而终。
“你到底是何用意？”许久才艰难平静下来的叶青衫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道。姚方伯所言简直骇人听闻，可对方将所有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说的逻辑清晰因果分明，就连许多叶青衫有意插嘴询问的细节都能不假思索地回答上来，让人实在不能不信。
“伐聚刀手”姚方伯为自己面前的杯子添了些酒笑道。
“有话直说”叶青衫猛地灌了口辛辣的烈酒冷哼道，“我说过，我不想猜谜。”
姚方伯点点头径直说道，“帮姚含曦的那些人就是伐聚刀手，老夫要清理门户整肃项州，就绕不过这些人。”说到此处，姚方伯端起酒杯看向叶青衫，“只是老夫另有要事无暇分身，所以，你替老夫去试试他们的深浅。”
“为什么是我？”
“因为他们知道你是叶家之后！他们可以不需任何理由杀死满江湖的人，却唯独不敢杀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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