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误解
事实上，叶青衫是带着十分愉快的心情昏迷过去，又一脸喜悦地被人用冰凉的井水浇醒的。尽管浑身已全部湿透，可他还是没有一点的不快，反倒越地期待起与鱼盼盼的再次见面。
女人么，总会使得小性子，些小脾气。既然鱼盼盼选择用吓唬、迷药、泼凉水这样的方式撒气，就说明她并没有因为与叶家的宿怨而导致对自己的感情生什么变化。
这也让叶青衫在对两人的见面无比期待之余，又不免有些暗自惭愧。他曾因为对诸如“叶家无情”和“代天杀生”等等之类的错误理解，以及鱼盼盼与叶家之间那让人无法回避的仇恨而一度作出彻底放弃这段感情的决定。尽管这个决定做得并不容易，做完之后自己心里也曾有过后悔和反复，可若非后来通过那方杀生石知道了许多真相，他怀疑自己很可能会真的按照自己的决定走下去。
如此看来，自己似乎远不如鱼盼盼将这段感情看得更加重要。
“叶公子，尊上让奴婢来问公子几个问题。”一个年纪轻轻却偏偏作成年人打扮的小丫头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意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对房间里那几位神秘高手的不屑一顾和清秀眉眼间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傲色，证明这个自称奴婢的小丫头身份不低。
“她人呢？”叶青衫蹙眉问道。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以自己对鱼盼盼个性的了解，如果鱼盼盼真的愿意放下仇恨，一定会大大方方地与自己见面，而不是如此遮遮掩掩拐弯抹角。难道自己有些盲目乐观了？
“叶公子，尊上让奴婢来问公子几个问题。”小丫头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自己的髻，把刚才说过的话又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慵懒的神色和微微扬起的嘴角给人一种十分倨傲无礼的感觉。就好像她并不情愿来此一般。
“问吧”叶青衫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很想知道鱼盼盼到底是什么意思。
“青、红、白、黄、黑，公子偏爱哪一色？”小丫头一边用白嫩纤细如水葱般的手指把玩着腰间的丝带，一边眯眼看着叶青衫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无色”叶青衫没有隐瞒。不论这个小丫头对自己的态度如何，对方始终都是代表鱼盼盼来的，也一定会将自己在此所说的话一字不落一字不改地回报。他要向鱼盼盼清楚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以免原本就已因过去的事情而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两人之间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小丫头脸色一沉，随即又冷笑问道，“那么公子为何又要与那寒江雪、萧香客之流妥协？难道公子也是口是心非之辈么？”
“不论伐聚刀与四明山眼下是什么颜色，到了最后，都会变成无色。你们呢？你们愿不愿意和他们一样？”叶青衫面无表情地反问道。如果这些问题不是小丫头自作主张问，而是鱼盼盼授意，那么他就不能不重新审视两人之间的关系了。鱼盼盼对这份感情或许并没有他先前以为的那么看重。这个念头的冒起让叶青衫不由得有些愤怒。
“青风就是青风，没了颜色，还是青风么？”小丫头斜了眼叶青衫，傲慢无比地嗤笑道，“既然公子是这个意思，那么奴婢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如果我家尊上愿意与公子重归于好，但条件是公子您必须杀死那个名叫小惜的贱人，公子意下如何？公子不用急着回答，不妨先听听奴婢的看法。”见叶青衫脸色一沉正欲开口，小丫头抬了抬手又道，“我家尊上是何等人物？不仅是倾国倾城美艳无双的绝代佳人，更是堂堂青风之主、座下高手无数，莫说问鼎江湖是易如反掌，便是逐鹿天下也未必不可。这样一位旷古绝今的奇女子，叶公子，奴婢不怕说句冒犯我家尊上的话，想做我家尊上的男人，您配么？居然还想要坐享齐人之福？呵——您就不怕臊得慌？也就是我家尊上雅量高宏，只要您将那个贱人杀了，便不与你计较什么。若是换了奴婢，您就算提着那个小贱人的脑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奴婢也只会送您两个字——做梦！”
“原来如此”叶青衫颔笑道，既然是鱼盼盼误会了自己，那么解释清楚就好了。“想必以你们青风的本事，应当知道小惜是医仙柳白古的徒弟，而我之所以带着她在卧牛山小住了一些日子，也是为了治病。”
“治病？敢问公子要治的是什么病，需要孤男寡女赤身裸体地待在密室里？”小丫头一脸鄙夷地斜睨着叶青衫冷哼道，“我青风之中又不是没有岐黄大家杏林国手，公子，您这话骗鬼呢？”
“你信不信无所谓，只要你将我说的这些话转告给你家尊上，她自然能明白小惜给我治的是什么病！”叶青衫懒得和一个小丫头计较。既然鱼盼盼也算是出自北门老院，又曾得自己曾祖叶方平的赏识，想来也该对叶家与医仙柳白古之间的过往有所了解。可转念一想，若果真如此，鱼盼盼又为何还会拿这件事来“刁难”自己？
“刚才这个问题，到底是谁问的？你自己，还是她？！”叶青衫又连忙开口问道。
“当然是我家尊上，也就我家尊上还愿意浪费力气。若非如此，您当奴婢会来？”
“那你就回去告诉盼盼，小惜给我治的病是天——”话未说完，叶青衫突然心中一紧，强自将后面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如果对面坐着的是鱼盼盼本人，他不怕将实情说出来，可问题是对面的人不是鱼盼盼。自己身受天罚这件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少，可知道具体情况的人却寥寥无几，若是让青风的人知晓自己这最大的弱点，会不会因此想到要故意拖延时间，直到自己天罚再起无力再影响到他们？这完全是有可能的。就算是皇帝，有时候也不得不为了顾全大局而向臣子妥协，何况鱼盼盼这位青风之主？她的手下或许不便在儿女私情这种事上置喙，但关乎青风整体利益的事情上，叶青衫不相信身为青妖的鱼盼盼还能无所顾忌的一言而决。如果她真有如此权威，当年就不会出现三位七魄领着近半人手离开青风遁入峫岭这种事生，更不会有幽精岳之南、雀阴林婉、臭肺方道然等人的各怀鬼胎了。
一念至此，叶青衫实在没有办法再解释下去。更何况他突然还想到萧香客让人把小惜从宋承嗣手中救出却没有带来与自己见面，反倒将之送去四明山的举动。如果先前叶青衫还会认为这是一种“温和委婉”的要挟，那么现在他已不能不怀疑萧香客是知道鱼盼盼因为小惜误会了自己这件事的，甚至知道鱼盼盼出于误解和嫉恨欲对小惜不利。而自柳白古下落不明后，小惜就成了唯一有办法帮自己应对天罚的人，四明山上的那几位当然不会放过并且一定会好好“保护”这个叶青衫最重要的把柄。
如果再将这些事情朝更深一步想下去，叶青衫还意识到如今的江湖五色之间的划分并不如人们所以为的那么泾渭分明。青风之中不仅有于断秋这个寒江雪早早安插进去的徒弟，更有四明山的人。那么青风里再出现其他势力的人也是可想而知的。最让叶青衫感到棘手的是，这些潜伏在青风之中的人身份恐怕都不会太低。否则就绝对无法获知太多秘密。再加上岳之南、林婉这些人的存在和漫长的时间对人心的侵蚀与消磨……
如此看来，鱼盼盼的青风早已是千疮百孔，就如同一座被蝼蚁蛀空的水坝，看起来宏伟坚固，实则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或许这才是天玄四座迟迟没有起全面攻势，而萧香客也自信满满地将那只代表青风的酒杯按得粉碎的原因所在？
“怎么不说了？是没办法编下去了么？”小丫头看着欲言又止眉头紧锁的叶青衫，语带讥诮地说道，“您不是——”
“我说过，小惜的事只是一个误会！你回去告诉鱼盼盼，信不信随她！但你最好提醒她，青风已危在旦夕！要她小心手底下的人！”叶青衫顾不上小丫头对自己的冷嘲热讽，蛮横地打断道。尽管他的最终目的是平息这次江湖动荡，青风自然也在被平息的范畴，但因为鱼盼盼的缘故，他更希望尽量以一种相对不那么激烈的方式来达到目的，而不是和叶家过去一样只是简单粗暴地用杀人来解决问题。事实已经证明，不论叶家的出点是否正确，又为此作出了多少牺牲，其结果并不理想。
毕竟杀戮并不总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如果能够鱼盼盼的态度，叶青衫或许就能以相对温和却更加彻底的方式让青风从此消失。即便不考虑感情因素，他也不愿失去这样一个机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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