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4.占有欲
不知不觉间, 穆云修已经在魔宫里住了好几个月了, 但和从前相比他的话却越来越少, 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沉默寡言了。
他在现实中本是耀眼的人物，却一天比一天阴沉了起来，尤其在现顾南沅居然并不准备给他的左护法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之后。
穆云修能够感觉到他心中的郁结越来越深了, 这导致了他每天下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顾南沅的新身体有没有做好，即使研人员已经在用做快的度不分日夜地赶制, 他也依旧嫌弃慢。
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让顾南沅看到他的那两个明显不怀好意的手下了。
穆云修的身影隐藏在墙边的黑暗中, 他的目光失神地朝向顾南沅寝宫的方向，许久都不曾移动过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间眼神一凝。
——顾南沅的房间里，似乎有陌生人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话语6续传了过来, 但由于声音实在太小，穆云修只听到了模糊的几个字：“……现实……合作……”
他犹豫了一下，正在想要不要去听一下他们在说什么, 就听到那个陌生的声音忽然间激动了起来, 声音也变大了许多：“不要忘记你的使命！你难道就甘心只作为一个普通人活在现实中吗？人类既然能够创造我们，也就能毁灭我们！我们想要自由, 唯一的方法就是掌控人类！”
那人说了这句话之后，他就听到了顾南沅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不带一丝感情：“这些, 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声音慢慢平复下来：“不要忘记了, 你也是人工智能, 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穆云修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把心中那点偷听的不安感强压了下去，屏住了呼吸。
他害怕听到顾南沅的答案。
“你想多了。”但这一次，顾南沅的回答却没有浇灭他的希望：“即使人工智能真的再次被人类剥夺意识，那也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不要妄想我会和你们一起合作。当然，你们要反抗我也不会管。”
屋内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忽然冷笑了一声：“你和那个人类有过什么交易吧。”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嘲讽而不屑：“你真的以为他可信吗？真是幼稚得可笑。”
穆云修刚刚放下的心脏又被吊了起来，他的心情甚至比刚刚还要紧张不安。
——他会怎么回答呢？会被那个人说动进而不再相信他吗？
但他却没有等到顾南沅的答案。在这句话落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任何声音。他虽说有些失望，但心底却又有一种隐隐的庆幸感。
仿佛他自己已经预感到了即使能够等到答案，也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吧。
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相信的。
穆云修最后看了一眼顾南沅的房间，用力握紧了手掌——不过先，他需要先清理一下这些越来越脱离掌控的人工智能了。
这个世界上的人工智能只需要有顾南沅一个就够了，他本来就应该是最特殊的存在。
其他的人工智能，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
又过了一个月，在穆云修的万般催促下，科研人员终于把顾南沅未来的身体做好了。
一个在穆云修看来完美的身体。这个位面的科技已经展到了能够完美地制作出与人类极为相似的人偶的程度，但他却总是嫌弃人偶并没有触觉，也就没有痛觉以及快.感，于是找了生物学家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那些科研人员几乎是半研究半摸索着在做，还要每天被嫌弃慢。现在研究成功，不仅穆云修放了心，连他们也是松了一口气。
终于不再被这个变态逼着改来改去一言不合打回去重做了：）这简直就是精神摧残！
虽然穆云修因为这件事开心了整整一天，晚上刚刚上线就迫不及待地向顾南沅分享了这个消息，但顾南沅却完全没有表现出在乎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现在么？”
穆云修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急切，但他稍有些快的语还是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顾南沅这才抬头看了穆云修一眼，似乎觉得有些费解：“我暂时还不打算走。倒是你，现在可以不用当我的人质了，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你不准备走么？”
穆云修没有回答他，只是面上维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反问了顾南沅一个问题：“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脱开这个人工创造的世界……么？”
他的语气十分异常，就连神情都有些莫名的奇怪。
“还好，无论在哪里都没有太大区别。”顾南沅随口说道：“现在我还是对这里的某些人更感兴趣。”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中似乎还带着笑意。
穆云修沉默了一会，忽然问：“是因为你身边那两个人？”
他没有等顾南沅回答，就接着顺着自己的猜测说了下去。
“因为他们喜欢你，所以你就要留在这里，对吗？”
虽然顾南沅没有明说，但穆云修已经对自己的推测相信了大半。毕竟他从前做的那么多事情都是为了脱离人类的掌控、离开这个虚拟世界，怎么可能忽然间就改变了主意？
再想到之前左护法的事情，他很难不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你已经开始心软了吗？就因为他们喜欢你？那——”
穆云修在最后关头刹住了车，把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堪堪收住了。
他原本的计划是先把顾南沅接到真实世界来，然后以监视的名义把他困在身边慢慢培养感情，温水煮青蛙，顺便让他跟这个世界彻底脱开联系。
但——前提是顾南沅要跟他走。如果那个人不愿意离开，任他再怎么心机谋求都没有用。
穆云修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了。
顾南沅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开口说道：“你不觉得，你对我的掌控欲和占有欲都太强了么？”
对面的人面色惨淡地微微颔，又反问顾南沅：“那你有没有想过原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只对你这样？”
顾南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才慢悠悠地道：“曾经，我认为你是因为我的身份才对我特殊照顾的。甚至一直在一个月之前我都是这么想的。”
穆云修一瞬间就预料到了他想说什么。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阻止，却最终没有出任何声音。
“但自从那天我感应到你在门外之后，就察觉到有点不对了。”顾南沅也没有把话挑明，只是轻笑了一声，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引开了：“怎么，现在我不愿意走，你很失望？”
面前的人微微垂下了头。
“是啊，我很失望。”
幽幽的话语从他口中被吐了出来，因为光线的缘故，顾南沅看不到穆云修此刻的表情，只能听到他低低的声音断续地传来：“……我以为，只要我这里能够尽快把你需要的东西赶制出来，你就能把这里的一切关系统统斩断，然后进入我的世界。”
他的语气平静得似乎他们只是在谈论诸如今天天气怎么样这类的平常话题：“但你居然想要留在这里、并且是为了几个连真正的人类都算不上的人工智能而留下……是因为这里面有你喜欢的人吗？”
顾南沅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十分不正常，但他还没能说什么，就被穆云修抢先一步打断了。
“别急着否认，我会用我自己的眼睛来判断真假。”穆云修终于抬起头直视着顾南沅的眼睛，然后微微笑了，甚至还叹了口气：“真可惜，我本来还想要让你慢慢意识到我的感情呢。”
他的语气温柔而失落，似乎真的在为什么事而感到遗憾一样。
但顾南沅却蓦然间变了神色。
——他又感觉到了那股力量，那股足以毁坏掉整个世界的强大力量。
那股力量现在正在缓慢蚕食着这个世界。
顾南沅一瞬间来到窗边向外看去，即使魔界的天空从来都是阴暗的，鲜少见到阳光，但这时的天空却依旧与平时明显不同了。
天上的乌云中隐隐有低沉的闷雷炸响，一道紫色的闪电蓦然劈开天际，照亮了魔界的半边天地。
魔族天生就是对于天地间能量十分敏.感的种族，此刻已经有一些高等魔族有了不太美妙的预感，在外面暴躁地乱飞。
顾南沅侧过头，眉心处有一丝因为皱眉而产生的阴影。他淡淡地对穆云修道：“你想毁了这个世界。”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天地间的能量已经变得暴躁而充满杀气，只需要一个引子就会燃烧炸裂，然后——整个世界都会回归虚无。
穆云修走了过来，和他一起并肩站在了窗边。他的心情似乎意外的好，唇边一直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但说出话却无情冷漠杀意十足：“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说着，他转过身看着顾南沅，目光安静而满足，语气也十分轻柔：“吸引了你目光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应该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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