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5.罪恶
“所以, 你一个月前就把那个企图诱惑我与人类决裂的另外一个人工智能销毁掉了。”
顾南沅并没有转头看他一眼, 语气依旧平淡而冷静：“从我再也感应不到那个天族长老的存在时, 我就有所怀疑了。”
“——在这个世界上，有能力抹杀掉他的人，只有你。”
听了这话, 穆云修眯了眯眼睛，斩钉截铁地道：“他该死。”
顾南沅不再说话了。他忽然微微闭上眼睛, 却现身边人的内心一片宁静。
他什么也听不到。
“不要忘了, 你曾经答应过我的，给这里的人工智能一个安静的环境，让他们不被打扰的生活。”顾南沅的声音很轻，似乎被风一吹就会散去：“你失信了。”
穆云修的心跳凌乱了一拍, 想也不想地开口否认：“我不会的。”
他忽然伸出手握住了顾南沅冰凉的手掌，又低低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失信于你。”
虽然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由他亲手创造出来的，但他还是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毁掉它的冲动。
穆云修慢慢按耐下心中的毁灭欲, 紧了紧手掌：“跟我走。”
他的语气并非询问, 而是一种宣告，甚至带着丝丝强硬的意味。穆云修很清楚他现在的语气并不算好, 但他实在压不下心中翻腾着的不安与急迫。
果然，他看到顾南沅的眉心又出现了一道浅浅的折痕。
顾南沅没有挣开穆云修的手，因为握住他的那只手掌很温暖, 被手掌包裹着并没有使他产生多么强烈的不适感, 反倒有些舒服。
因为这点舒适, 顾南沅难得好脾气地没有计较穆云修几乎算是冒犯的语气, 反而和颜悦色地拒绝了他：“我说过了，我暂时还没有离开的打算。”说着，他看了穆云修一眼：“如果你想走的话请自便。”
穆云修沉默半晌，忽然间笑了，虽说笑得有那么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你到底是为了谁才改变主意的？”
“……”顾南沅觉得他的思维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中，任自己怎么拉都只认了一个死理，怎么也转变不过来。
解释不通，那就不解释。顾南沅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耐心去细细解释自己用意的人。
于是他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转身就想走，却被身后的穆云修急急拉住了。
“你要去找谁？”
顾南沅沉默了一会，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去找你认为的、我的心上人。”
身后人一下子沉默了。过了许久，顾南沅才听到他霎时间变得极冷的声音：“我就知道，让你留在这里和一群包藏祸心的人朝夕相处，总会没有什么好事。”
穆云修的手紧紧攥住他的，力道有些重，虽然顾南沅感觉不到疼痛，但仍旧能从他微微颤抖的手掌中感受到他的力度。
“我不会再给你们展的机会。”
伴随着这句话结束，他们眼前的空间忽然之间开始扭曲，房间内的一切事物都在一点一点逐渐变得透明了起来。
——强制登出。
顾南沅的目光中似乎有一点惊愕，他想要回头，却被一只手蒙住了双眼，视线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别紧张，你现在没有实体，只是一串虚拟的程序，我怕强行把你带出去会伤害到你。”
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他清晰地感觉到一阵潮湿而温热的气息伴随着急促而炽烈的呼吸声扑到了他的耳垂上，“不要害怕，有我护着你。”
顾南沅知道穆云修并没有骗他。像这种全息网游几乎都有阻止虚拟数据外泄的防护程序，而穆云修身上带着的则是主程序，那些防护程序不敢攻击或者阻拦他。
但是……
顾南沅偏了偏头，仿佛背上长了一双眼睛般躲开了穆云修悄无声息想要落到他耳垂上的轻吻，背后的人愣了一下，蒙住顾南沅眼睛的手微微用力，就把他拉了回来。
这个吻最终还是落了下来，他的耳垂被人含在了口中细细啄吻。不知何时，他已被身后的人半拥进了怀中，捂住了他双眼的手分外轻柔，似乎是怕弄疼了他；但扣住他腰际的另一只手却又十分用力，并且还在微微颤抖着。
“南南……”
顾南沅听到穆云修在他耳边出类似气音的、含糊的低喃。
“……不要推开我。”
顾南沅在他怀中不动如山，如他所愿没有推开，也没有拒绝。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穆云修刚想把他好好收起来的、被他夺命连环催紧赶慢赶做出来的身体取出来，就看到顾南沅举止自然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视线在他们降落的地方扫了一圈，面上的表情并没有一丝惊异。
顾南沅虽说是第一次踏上这片真正的6地，却似乎对此毫不陌生。
实在是这个世界的背景和上一个太为类似了，都是科技十分达的位面。
但穆云修却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你……为什么还有实体？”
虽然他没有过把虚拟数据带出现实的经验，但穆云修也隐隐觉得这似乎是不寻常的。
虚拟数据之所以虚拟就在于它的无形。但现在，顾南沅却是真真实实地站在他面前，身形并没有变得透明，更没有变透明的趋向。
他准备的身体，似乎完全派不上用场。
“谁告诉你，我必须需要身体才能出现在现实中的？”
顾南沅并没有看他，“并且，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只能借助你的力量才能出现在现实中？”
虽然并不是轻视的语气，但穆云修却生生从这两句话中听出了少许嘲讽的意味。
直到现在，穆云修才第一次清晰而深刻地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
或者说，他了解的是作为“人工智能”的南，而不是现在在他面前用这种淡然而无谓的语气说出惊人之语的顾南沅。
但他们难道不是一个人么？即使是官方设定的双重人格，这差别也未免太大了吧。
“你说……什么？”
顾南沅的目光终于落到了他身上，那双眸子里仍旧带着他所熟悉的淡然与平静。
但从他口中一字一句吐出的话语却使穆云修恍然觉得——他的世界似乎正在打乱重组。
穆云修感觉自己的耳边一片轰鸣，似乎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只勉强听清楚了最后一句话：
“……我并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也并非由你所创。”
顾南沅就这样一点一点、残忍而清晰地斩断了自己和穆云修中间唯一的联系。
他说完了最后一个字之后，就看到面前这个即使气急了也带着和煦微笑的人蓦然没了表情。
“所以，你是要和我划清界限？”
说着，穆云修竟然轻轻笑了一下：“怎么可能呢。”
他忽然一把攥紧了顾南沅的手腕，力度几乎要把它折断。他第一次没有顾及自己的形象、抛却了世家大族经年积累的优雅与底蕴，换上了恶狠狠的语气。
“既然你刚刚没有推开我，那么就永远也别想推开了。”
“无论你究竟是谁，我都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但随即，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手中一空——前一秒还在他掌中的人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顷刻间，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穆云修抿紧的嘴唇微微白。他慢慢收紧了手掌，似乎握紧了什么，但现在他能握紧的只有空气。
“——你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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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实证明，自从顾南沅上次消失以后，他还就真的完全得不到那个人的消息了。
穆云修再一次无比深刻地意识到——如果顾南沅想要彻底消失，那么自己真的是毫无办法。
必须要设计一个他无法逃脱的牢笼，囚住他，占有他，让他再也不能离开自己的身边，让他从此以后只能在自己的监控之下生活。
这样的念头一经出现便在穆云修的脑海中肆虐，再也无法拔除。
或许他早就应该这么做，即使被怨恨、被仇视，也好过现在的杳无音讯相思成疾。
为了抓住顾南沅，穆云修可谓是煞费苦心。
他先确定了暮色中的那个天族身体中的灵魂不再是他想要的那个，就干脆利落地封锁了游戏，专注在现实世界中寻找。
按常理来讲，对于穆家来说寻找一个人几乎是分分钟的事，但由于顾南沅并没有身份与定位，这个本应该的事情一度变得十分困难。
等到网络上终于生成了顾南沅的相片，并且又在穆云修的手上提取了他不小心遗留下的指纹以及皮肤纤维后，寻人工程却也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稍微简单一点。
因为即使在网络与现实都大量地散布消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见过那个人，甚至有人因为画像上的人容貌太盛而显得有些失真来质疑是否确有其人，而不是一个虚构出来的人物。
直到曾经的暮色玩家却站了出来坚持地说的确有，这才压下了四起的质疑声浪。
穆云修的性格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愈深沉。
他不再坚持家族传承沉淀下来的古老的待人方式，而是成为了一个异类，一个令所有穆家人都头疼的异类。
微笑不再是他的招牌面具，与此正相反，他待人接物甚至开始变得尖锐而冷漠。
因为他明白了一个事实——谦逊不能带给他想要的东西，只有掠夺才可以。
为此，他甘愿成为第一个背祖离宗的不肖子孙。
&1t;br/>——我终于舍弃了一切只为追寻你的步伐，快点出现吧，我心之所向的爱人，我迷人而危险的……罪恶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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