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黄浦江边
周扬说，“我年后到王府井那，发现你的酒店要转让是怎么回事？生意不好？”
李昌松点点头，转让是真的，但却跟生意没关系。
占了那么好的地段，生意虽然好不到哪去，但总归是细水长流，主要是他的生意可能会跟周扬，或者说是朱三儿产生竞争。
目前来看这种竞争还没显出苗头，但也是早晚的事。
饭店做到一定规模，揽上酒店业务本就是水到渠成，他年纪越来越大，虽然横向对比还算得上年富力强，但走下坡路也是事实。
自己都没有信心争得过周扬，更不要说指着他的接班人。
他不指望青出于蓝胜于蓝，长江水后浪推前浪，接班人出息最好，不出息便不出息了。
不是他自吹自擂，像他这样白手起家混到如今这样地步的，总归是少数，当然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个异类。
他的后辈大概率是不如他的，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前提是上一辈稍微平庸，给了后辈超越的机会和余地。
女婿和闺女的结合算是强强联合，也跟周扬化敌为友，但赌场无父子，生意场上也如此。
别人他不知道，但小五子这个人，让他忌惮不已，许是第一次见面留下了阴影，他现在都对小五子说动手就动手的愣头青性子发憷。
再数数其他人，范永年、闫大强，都是从街道胡同长起来的混混，心狠手黑，真对上了未必会心软，他姑爷的性子往好听了说是讲义气，往坏了说是优柔寡断，生意场上要吃大亏的。
现在人五人六都是这个三哥照应着，若是跟小五子朱三儿他们发生冲突，他不敢想象周扬的立场，不管是偏向那一方还是中立，对女婿和他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人不是天生就坏，也不是生下来就憋着害别人，讲得再难听点，汉奸也不是天生的，可被时局逼到生死两难的时候，什么都可能做得出来。
而且到了他们这般地位，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谁身后都有一帮跟着想吃香喝辣的兄弟，你不想争，下边的兄弟兴许还不服气。
这种情况就类似二战是的小鬼子，没有一个统一的精神内核，完全是凭借上下级的领导，但上下级利益分配不公，很容易产生下克上。
李昌松淡淡的说道，“我呢，能把现在这些开起来的酒店摆弄明白就心满意足了，剩下的就看静茹和有德的能耐了，也该到了我颐养天年的时候。”
周扬没说什么，跟着点点头。
李昌松变了，生意人骨子里的争强好胜不可能消失，周扬只以为李昌松是有了顾虑，或者说是变得圆滑，老而弥坚，兴许也是无奈。
他不晓得，自己到了李昌松这个境地能不能有这样的豁达。
“差不多了，下午你不去参会了？”
周扬苦笑着摇头，大放厥词道，“一直给人发号施令惯了，听别人给我开会还有些不习惯，下午准备溜了，到处转转。”
李昌松跟着哈哈大笑道，“你也太不知道好歹了，这样的机会别人挤破脑袋都争不到，你却不稀罕，让我说你什么好。”
即便地位如他，也仅仅是有个参加宴会的资格，还是来撑场面的气氛组，会议大厅的雕花大门把他拒之门外，他没有资格进去哪怕只听个只言片语。
“下午是怎么安排的？”
周扬说，“准备随便走走。”
李昌松说道，“也好，别看你才离开几个月，但魔都的变化还是很大的，几乎是一天一个样，有时候我上午刚遛弯回来，下午顺着原路想再去就走不通了，修路建楼，到处都在忙碌。”
宴会厅的人慢慢的散了，周扬跟芳子说道，“下午你跟着老董和老王，我出去转转。”
芳子撅着嘴说，“我也想跟着你！”
周扬当然不能同意，他呵斥道，“像什么话，你是我秘书兼助理，我不出面你就要负责会议记录，这叫如朕亲临晓得不？晚上回酒店我要检查会议笔记。”
不给芳子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又跟老董老王交代几句，带着许大志转身和李昌松往出走。
出了和平饭店，李昌松问道，“上我那坐坐？”
周扬拒绝了，说道，“我随便走走。”
李昌松不再挽留，又说道，“车子给你留下？”
“不用，我打算到江边转转，开不得车，晚上到你那去。”
和李昌松道别之后，他带着许大志往江边走。
他想穿过去到王卫红的服装厂去看看，亲口问问王爱红的消息，但他又怂了。
他如今已经成家，有了老婆儿子，要以什么身份去询问？
而且王爱红从国外回来都没跟他打声招呼，恐怕也是不想跟他联系，兴许对方都对象了，结婚成家了也说不定。
他漫无目的的走在还没有东方明珠塔、环球金融中心和金茂大厦的黄浦江沿岸，不远处是等着乘坐轮渡的人们。
渡口旁边的小商店还挂着幌子，从江上吹来的风卷的幌子猎猎作响，这都是时代的印记。
忽然他在小商店窗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揉了揉眼睛，他确定不是眼花，失声道，“什么情况？”
许大志显然也瞧见了，他对对面的身影也不算陌生，正是上次在江边遇见那个卖茶蛋的小姑娘，就是因为对方，才有了周先生醉酒大闹黄浦江。
头疼！
来不及阻拦，周扬已经风风火火的冲过去了，许大志欲言又止，只能跟上去。
周扬拧着眉，一直小跑到小商店窗口，站着一言不发，死死盯着。
宋应彩正在招呼客人，显然是没发现靠过来的周扬。
等她把汽水递给客人找了零钱，热情地说了谢谢光临，又抬手擦一把额角的汗水才发觉身前被一片黑影挡住，一抬头就对上周扬要吃人的眼神。
“不是叫你去上学？”周扬语气生硬极了。
“你管.......”宋应彩吐吐舌头，又改口说道，“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她晓得眼前这个光头不是本地人，而是京城来的大老板，这些都是从她大哥宋应彪那里打听来的，但大老板大到什么程度，她就只能猜测了。
周扬见她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又冷声强调一遍，“你应该去念书。”
宋应彩没好气的瞅了一眼，嘀咕道，“今天放假，劳动节！倒是你.......”她瞅了一眼身后的许大志，问道，“每次出来都这么张扬，带着一个保镖？”
知道她没有退学逃学，周扬没来由的心头一松，开起了玩笑，说道，“你知道的，一般时候我都带着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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