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最后的布置

初春之际有一个晴朗午后总是令人喜悦的。驱散了冬日严寒的温暖和煦的阳光仿佛能照耀进人的心里。

        可惜只是仿佛。

        自从人这种生物幸运地开启了灵智，不断滋生的欲望便渐渐让人心变成这世间最为深邃的所在。即使是能照亮整个天地的阳光，往往也还是无法照进人心的最深处。因为这片阴暗的所在里藏着的，全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有眼光最锐利心思最缜密的人，才能够做到连阳光都做不到的事情，进入到他人心中那片阴暗的最深处，洞悉这些并不属于自己的秘密。

        安史子良就是这样的人。宋承嗣毫不怀疑这一点。虽然彼此已经相处多日，可每次站在安史子良的面前时，他还是会有种被对方看穿一切的感觉。宋承嗣知道这只是错觉——因为欺天灵狐那太过响亮的名头而产生的错觉。但他还是不敢冒险去尝试验证自己的判断。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任何轻率的决定都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下场。

        所以宋承嗣还是选择向安史子良坦白一些事情。尽管他相信这些事情安史子良应该已经知道，但该有的姿态总是要有的。

        已经准备小憩片刻的安史子良在听到宋承嗣的“坦白”后显得十分平静，令人出乎意料的平静。以至于宋承嗣完全无法从对方的反应中现任何可以为自己接下来该采取何种应对提供帮助的线索。

        于是气氛开始变得沉默而压抑，直到冷汗已湿透了宋承嗣的后背，安史子良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如果你真能杀死叶青衫，鱼盼盼就是你的。”

        “老龙头所言当真？只要他死？鱼盼盼就是晚辈的？”宋承嗣想要确认安史子良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那步云宴怎么办？”他没有忘记这场宴会的奖品之一正是鱼盼盼。

        “如果你能杀死叶青衫，就一定能杀死其他六个人。”安史子良风轻云淡地笑道。

        “好！”一时间宋承嗣豪气万千。他实在没有想到安史子良不仅没有反对自己利用筹备步云宴的机会私下里做出的那些针对叶青衫的布置，更如此赤裸裸地暗示自己可以连其他六个人一并杀死！

        步云宴果然只是一个转移他人视线的幌子！宋承嗣在心里大声呼喊道。至于安史子良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宋承嗣并不在乎，此刻他心中所想的全是如何杀死全部七位受邀赴宴的年轻高手。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即使没有松原宋家作为倚仗，他宋承嗣也一样能站得很高。至于许之寒会怎么想，宋承嗣并不担心。许之寒与齐剑丘并非亲密无间的同伴，齐剑丘与六龙会的关系也不是主仆，只是类似许之寒与梁素雪之间的、有着主次之分的合作。

        宋承嗣甚至可以肯定看似各行其是的小楼高手们暗地里其实有着一致的目的，而安史子良已经接纳了自己并在表面上引为“心腹”。在这样的前提下，不论许之寒也好，齐剑丘也罢，都不会愚蠢地为了自己这个在他们眼中“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而在与小楼高手的合作中主动制造裂痕。

        既然安史子良已经默许，那么自己不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关系。尽管安史子良只给了他一个晚上的时间，可宋承嗣相信自己的布置已经足够周密。为了这些布置，他已利用了手头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只要不出意外，那七个人全部都会死。

        “你以为我会同意？”看着眼前的宋承嗣，于断秋一脸讥诮地说道。儿时的经历让他对出身高门的纨绔宋承嗣没有半分好感，如果对方不是步云宴的具体筹备者，他甚至懒得让对方进门。

        “你一定会同意的。”宋承嗣自信满满地笑道，于断秋是所有布置中的最后一环，而他相信于断秋不会拒绝自己，“于断春险些死在叶青衫的剑下，你难道就不想为自己的兄长做点什么？”

        “拿钱办事，总会有风险。别说他没死，就算死了，也是他命该如此。”于断秋冷冰冰地说道。

        “那么他欠下的银子怎么办？”宋承嗣不以为然地接着问道，“既然拿钱办事，事没办成，钱是不是该还回来？难道秀衣侠士的弟弟打算赖账不成？”

        “钱是他收的，也是他用的，他还没死，这笔账算不到我头上。何况他是为许之寒办事，与如今身在六龙会的你又有何干？”

        “他是青风的人不假，可许之寒却命他为我办事，而他办砸了的事正是我的事，他拿去花在灾民身上的十万两银子也是我的银子，你说与我何干？我知道他没死，可他不露面，我只好找你这个做弟弟的要账了。当然，你的确可以不理会，毕竟秀衣侠士的名头还远远不值十万两，这笔账实在不难算，换了是我，也一样会选择赖账的。”

        “叶青衫的命不止十万两。”于断秋咬牙攥拳道。他可以不在乎宋承嗣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却绝对不能接受兄长的名誉受损。没有任何人能比于断秋自己更清楚，在兄弟俩相依为命的那些年里，兄长都为自己付出了什么。

        “我从来不相信什么‘五不卖’的说法。何况雨楼都已经分崩离析了，没脸见人的苏心檀也不知躲去了哪里，叶青衫的命，不再无价。”

        “玄女宫和南门书院的话你也可以无视？”

        “所以我才要你在宴会上杀了他。”

        “坦白说，我没有把握。”

        “有了这个，没有把握的你就有把握了。”宋承嗣笑眯眯地解开手边的细长包裹，自里头取出一柄长剑放到于断秋的面前，“这是八指神工卢子明的杰作，现在你已有十足的把握。”

        “是不是只要叶青衫死，我兄长欠你的十万两就一笔勾销？”于断秋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握起那柄看似寻常却偏偏透着一股邪气的长剑问道。

        “只要他死，不论是不是你杀的。”

        离开于断秋的房间后，宋承嗣仿佛已经能看到自己的卧房中有一位绝世的尤物正玉体横陈等待自己的出现。尽管极为有限的时间让自己的布置似乎还有些仓促，但在所有布置的最后一环随着于断秋拿起那柄出自八指神工卢子明之手的长剑，已被完整地拼接起来，织成了一张大网，将叶青衫和其余所有六个客人都笼罩了起来。他们会相继死在步云宴上，只不过是死在与彼此的比试中，但最终所有人还是会知道他们全是被自己杀死的。

        这种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的感觉实在很不错，难怪安史子良明明也是绝顶的武道高手，却从来都不喜欢亲自动手。宋承嗣很想好好学习一下，可一想到安史子良在成为欺天灵狐之前就已是洞明高手，他又觉得自己还是要继续认真研习那本还灵剑诀。哪怕距离开宴只剩下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此举有些临阵磨枪的嫌疑，但这是自己扬名的第一战，不论怎么郑重都不为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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